他狠狠的一抹脸,好看的脸上是一片难堪之色。「对不起,我没……没听你讲过,不知道有这些事。」
舒颖像是很奇怪他会开口道歉,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之后又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我总觉得我没有扮好唐太太的角色,我应该去拜访你每个情人,嘱咐她们好好照顾你,告诉她们说你喜欢早餐喝一杯黑咖啡,午餐吃得比较丰富;你怕热,夏天一到就得先在你喊热前调好冷气:你讨厌胡椒味,什么东西都不喜欢加胡椒--」
他呼吸急促,仓皇的打断她。「这是讽刺吗?那我得说你很成功,确实让我觉得有罪恶感。」
她状似可有可无的扬一下层。「无所谓了,不重要。」
「颖,我今天早点回来,我们一起吃顿饭好吗?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他搂着她,倾身嗅闻着她的发香。
她不落痕迹的挣脱了,把杂志放到桌上。「我说了,我等会儿要赶飞机。」
「太太,这是你的行李,司机在外面等你了。」门外有人催促着。
「先把行李送到车上去,我就来。」她整理一下丝巾,转身就走,穿著高跟鞋的背影看起来美丽优雅,这令他心里有一瞬间的不安,她的背影好决然,面对着阳光走出大门的她,竞让他感到陌生。
「颖。」他追出去,叫住她。
她轻挑秀眉,定定的站住,回过身来。
他上前抓住她的手,急切的低语,「我们还有机会的,是不是?」
他漠视她太久了,直到这时才模糊的感觉到她变了,变得陌生,变得让他害怕,一股冷意倏地从脚底往上窜。
她定定的看着他,那眸光清清冷冷的,像看个陌生人般,让他的心颤栗起来。
「是不是?」他迫切的再问。
她仍是没有作声,只见他额上的汗珠一滴滴的往下落。
「太太,车子备好了,要不要走了?」司机老刘恭敬的问。
「我得走了。」
当她举步离开时,一股恐惧自心底蔓延开来,仿佛她要去的地方不是巴黎,而是一个遥远到他触摸不到的地方。
在这瞬间,一句话如鬼魅似的在他脑海里响起--
「劲江,我不会永远等你的。」
六年前,当她第一次发现他和他秘书有私情时,两个女人在他面前扭打成一团,等他分开她们时,她已是一身的狼狈。那是他第一次看她哭,也是唯一的一次,她个性向来坚强,不轻易落泪,那次的眼泪着实让他心痛不舍。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当时曾信誓旦旦的保证。
而她回答的就是这句话,以及--我也不会一再的原谅你,有一天,我会头也不回的走。
他双手抱头,怎么会在此刻想起六年前她讲的话,又有这么不好的预感?现在……他还有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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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里对这位常常光顾的高雅女子很熟悉,私下也常谈到她,她温柔优雅、婉约美丽,固定坐靠窗的位置,固定点两份红烧下巴,静静吃完后就离开。
她是个谜,一个迷人又美丽的谜,当她一个人用餐时,总有种独立于尘外的优雅感,像古代仕女图中的人飘然走出画卷。
「请问小姐要点什么菜?」
行云看都没看菜单。「给我两份鸳鸯下巴,一杯红酒。」
女服务生忍不住笑了,「小姐,有位先生也常点鸳鸯下巴,今天他也来了,你们两个人要不要一起两份就好,不用点四份。」
她有些好奇。「他也是一个人?」
「是啊!这位先生每次来,也都是点两份的鸳鸯下巴,他才刚点完菜而已。」
顺着女服务生的手势,她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正坐在另一头临窗的位置上,目光正炯炯有神地看着她,顿时,她惊愕的睁圆眼睛。
那正是宗品禛!
他走了过来,唇角带笑。「真巧,又见面了。」
他的表情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宴会上的初遇,她留给他的印象太美好,能再见到她是他始料未及的。
「是啊!真巧,是……宗先生吧!」她礼貌的点头寒喧。
女服务生一脸的笑。「原来两位认识啊!那就太好了。」
「你一个人用餐吗?介不介意我和你同桌?」
「欢迎之至,我一人用餐也觉无聊,有人愿意陪伴,我求之不得呢!」上一次见面,他的温文儒雅和对画的了解也让她印象不错。
「你也爱吃红烧下巴?」他愉快的笑道:「我可好不容易才找到知音啊!第一次有人和我分享这道菜。」
她慧黠一笑。「我也很高兴我可以不用再付两份的钱了。」
他低笑出声。他有很好听的嗓音,低沉又富磁性。「看来这是你欢迎我一起用餐的原因了。」
她微笑以对,两人就在愉快的气氛下进餐,一边说话,一边享受美食。
讲到画,两人都是兴高采烈的,他讲巴黎、讲伦敦,讲第一次见到莫内的画时他激动的当场落泪,讲他年少的经历。
「我在年轻的时候到巴黎学画。」他的声音里颇有自我解嘲的意味。「其实,我是看了一部电影才去的,电影里演一位少年背着一个行李流浪到巴黎,他画日出画日落、画巴黎的街道、画阻街女郎,在一个薄雾弥漫的清晨里,他爱上了一个公主。」
他喝了一口酒,语调轻缓,声音却低沉,又带着些许沧桑,还有一份动人的热情。
「电影看完后,我简直是疯了,坚持也要背着行李去流浪,地点还非得在香榭大道的第二个转角的路灯下,但口袋里没钱在巴黎是待不下去的,所以,我在过了两年和流浪汉差不多的生活后,终于体认到,艺术再神圣也不能让我填饱肚子,尤其在我看着橱窗内的面包流口水的时候。」
他的一本正经让她忍不住笑了。「后来你遇到公主了吗?」
「公主没遇到,倒是遇到不少疯子。」他坦承。「学画、学艺术的人细胞里都有疯狂的基因,这段时间里,我没变成疯子,倒是学会了怎么和疯子相处。」
她点点头微笑的附和。「天才和白痴是一线之隔,如此说来,艺术家和疯子的确是没什么两样。」
「我终于死心的相信,我血液里没有疯狂的基因,也没有画画的才能,但又不甘心就此放手,所以开了间画廊,成了市侩的商人。」他一摊手。「听来很可笑吧!这么大的人了,还对梦想不死心。」
「我很羡慕你,也佩服你。」她仍是浅浅的笑着,笑意盈满她的眼里。「你活得潇洒又执着,而生命中总有一些美好事物需要这种执着和坚持。」
看着他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她有一丝丝的紧张。「我说错了?」
「不,你没有说错,你说得很好。」他的笑容让她心安。
她幽幽叹了一声。「瞧,我交浅言深了,真不该说这些的。」
多么温暖善解人意,多么细腻温存的一个女人啊!和她在一起,像偎着温温的炉火,令人暖烘烘的。
「你说得有理。」只不过是喝了几口红酒而已,为什么他竟有些醉了?「总有些东西要去坚持的。」
雨浙浙沥沥的下起来,窗外雨景蒙蒙胧胧的,雨丝滴滴答答地飘着,加添几分寒意,却衬得室内温暖宜人。
「下雨了。」行云望着窗外说。
「我们等雨停后再走吧!」低沉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要不要喝点饮料?」
午餐早就撤掉了,现在已是下午茶时间,餐厅里只剩零星的一些客人,屋内流泄着慵懒迷人的爵士乐。
她又看了一眼窗外,这雨显然一时半刻停不了。「好吧!我要一杯爱尔兰咖啡。」
「我要一杯蓝山咖啡。」他对服务生说,而后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喝爱尔兰咖啡的女人美丽、热情、善感,有咖啡的芳香,也有烈酒的浓醇。」
她秀眉轻扬。「喝蓝山咖啡的男人善恭维,能把五十分的女人说成一百分。」
他哈哈大笑。「幽默!能娶你为妻的男人,真是幸福。」
如果她那木头老公也能对她说上这么一句话,那该有多好……她落寞的心想。但她自然不便将自己的哀怨告诉一个陌生的男人,即使他和她很聊得来,即使她对他印象很好。
他博学多闻又幽默风趣,成熟稳重,知道拿揑分寸,她得承认,他是个很迷人的男人。
「看来雨要停了。」窗外的风雨渐歇,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雨快停了,但天差不多也黑了,要不要在这里吃晚餐?」宗品禛提议道。
「我已经吃了一份午餐,喝了三杯饮料了。」她瞅他一眼。「你不会是故意想留我吧?」
他笑了,深邃的眼微眯,看起来很有男人味。「有那么明显吗?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
看到他那无辜的眼神,她噗哧一笑。「我真的不能再吃了,雨已经停了,我宁愿去外面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