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桌上的X光片挂起来,继续吴品渊闯入之前的工作,一边看片,一边做记录。
完成工作后,他走出房间,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前,正好看到蓝翎推著冀东玄的轮椅到医院前面的庭园“散步”著,他忍不住伫足观察他们——一如这两个月他经常做的事。
他一直看著蓝翎,想要知道她到底有何特别?为何可以让两个男人都爱上她?可他看来看去,就是不知道她有何非凡之处?
照顾行动不便的病患,通常要比一般病人还要有耐心和毅力,以及够高的情绪管理,不仅要面对病患日渐恶劣的情绪与脾气——因为受制,无法自由行动的挫败感导致,更要全天候的陪伴。
而蓝翎出人意料地做到了,她牺牲了工作、时间,完全待在医院陪著冀东玄,帮忙看护。
两个多月了,他并没有在她身上看到任何退缩之意,只见到她沉稳地应付这一切。
他实在无法不好奇,她对冀东玄的“爱”,可以让她如此无怨无悔地做到吗?
收回视线,不想再看,再看只会使他心中更加沮丧。
走没几步,却发现另一个人也在注视他们,那人正是冀东玄的未婚妻。看到她,他并不惊讶,因为这两个月来,她几乎每个礼拜都会来看冀东玄,但并不是当面,而是远远地、不让人发现的看著。
而他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她都会来询问冀东玄的状况。
走过去。“刘小姐。”
刘欣慧转向他。“卢医生。”
在她身边站定,同她一起看著那两人。
“今天还是不去跟他们打招呼?”
她摇摇头。“何必那么麻烦呢?看到他们这样……我更像个局外人。”既离开,就不该回头,但她的心和脚却不听使唤,一遍遍地跑到医院,像做坏事的小偷,只能远远地、偷偷地看著他……深吸口气。“他腿伤如何了?”
“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将石膏拆下做X光检查,如果腿骨完全愈合,就没什么问题,可以准备做复健的工作,当然——也可以证明一件事。”不知怎地,他突然变得不在意任何事了。
“什么事?”
“他是否真的下半身瘫痪了。”
欣慧皱眉。“你之前不就已经确定了吗?”
他耸耸肩。“有吗?当时有一些误判,这两个月的发展情况有点出人意料。”其实他不是误判,只是在对她讲解时,将那“可能”说的比较小声,或者是“省略”没说,他已记不得了。
误判?!她瞪著他,表情是难以置信,这种事能误判吗?
一股冷意从她的脚底窜起,全身有些发抖。“你、你不是说,他下半辈子都会半身不遂,复原机会不大?”
“我是说——‘如果’他真的下半身瘫痪,那他复原与否的机率各占一半,但都需要时间。”他停了一下,他的确是故意误导她的,但他不会道歉。“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他下半身的神经都还有反应及感觉,所以当初只是短暂性神经麻痹失感……不过即使现在,我也不敢百分百说没事,一切都得等拆了石膏才能真正的判定。”
欣慧咬紧牙,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想把这个医师给宰了,可是一想到自己所做的,她转过身,两手紧紧抓住窗台。
对!时间……为了那不知期限的复原时间,她不敢贸然的拿自己的人生去赌,所以她选择了──
放弃!
虽然她有很多放弃的的理由,其中以他的“出轨”为甚,这场祸事也是他自找的,没有人能指责她的不是,甚至连家人、朋友、同事都支持她这么做。
可是她还是后悔了──为了一个她不想面对、深思的理由。
虽然还是很恨冀东玄这样待她,也认定这一切都是他自惹的报应,可是午夜梦回,想到他……依旧会心酸。
每当她在医院看到蓝翎那样尽心尽力的照顾冀东玄时,她的心如针刺一般的烧热,不应该是这样的!再他身边照顾他的人,应该是她啊!她才是最名正言顺的人!
可──她自己亲手将这份权利让出的。
每次来探望,她都告诉自己,来看他们的情况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只是……到现在,她还是无法放下。
如今听到冀东玄不会下半身瘫痪,也就是冀玄东的未来不再会是灰暗的,而她却……
“太迟了……太迟了……”她喃喃自语道,莫名的内疚袭上。不该丢下他的,不该……
“什么太迟了?”他明知故问道,眼神带著嘲讽地望向那两个人。什么爱情呀!其实都只是海市蜃楼,根本经不起考验,他原本也想看那一对会走到什么样的地步,只是他愈来愈感到烦躁无聊,不想再玩下去。
欣慧没有理他,只是一迳的盯著冀东玄和蓝翎他们两人。
“你还爱著冀东玄吧?”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爱与恨真的是一体两面,她的恨有多少,爱就有多少,只是她不愿意承认,如果她真不在意,以她的个性,早就不顾一切提出分手了,哪会让他有机会这样伤她?!偏偏……就是放不了,对他完全没辙。
“爱又如何?他又不爱我了……”即使有,也因为她的弃而不顾消失了吧!
蓝翎终究赢了她,得到冀东玄。
“事情倒也未必不可挽回。”卢维德语气淡淡地说道。
欣慧缓缓转过头看著他,原本悲伤的眼神亦渐渐变得清明和锐利。“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还爱著他,那就没理由不去争取,难道你想让幸福的青鸟从你的手中飞走吗?”卢维德突然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
他想自己终究还是属于肉食性的野生动物,得要不停地去掠夺、掌控,才会得到满足跟快感,所以──青鸟不敢停在他手上,也是有道理的,因为怕被他一口吃掉。
如果他有权力摆弄其他人的命运,那又如何?他倒想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坚持和追求的。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我回房间去拿东西。”蓝翎柔声说道。
冀东玄轻轻点个头,直到感觉蓝翎离开,他才将视线移向她,目送她的背影。
“我会好吗?”在发现自己满身是伤、动弹不得的躺在床上时,他抑不住惊慌地问道。
蓝翎微笑地对他说道:“会的!不过需要一段时间来做复健,很快地,你就可以站起来跑跑跳跳。”
冀东玄再一次试著想拉起自己的双脚,可没用,裹著坚硬的石膏,他上半身完全拿它们没辙。
骗人!都已经好几个月了,为什么他的腿还是没有进展?!
颓然地倒坐回轮椅上,无法抑止的恐慌再度浮现。
如果他一辈子都得要这样,那怎么办?
这些时日,如厕、净身、吃、行等基本生活所需,处处都得依赖人帮忙、扶持,这一辈子从没像此刻这般的窝囊!
这样还算是人吗?人再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吗?
突然旁边爆出欢笑声,他转过头,是一群年轻人正围著一个与他同样坐在轮椅上的女生,而她正笑著极力推拒她的朋友们在她的石膏脚上作画、留念。
看到这一幕,刺眼得很,他别过脸,然后推动轮椅,让自己离开那笑声的范围。
出事后的第一个月,他的朋友、亲戚和同事都会来探望他,可才过了一个月,来探望他的人愈来愈少,好几天都难得见到一个……
其实他应该感到高兴,毕竟愈少人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愈好。
他真的感到恐惧,他会不会被丢下?排拒在众人之外,尤其公司的事……
目前他的职务由总经理兼任,想到此头就痛,一旦被总经理接手,要再拿回,又岂是那么容易?更何况还有刘欣慧……
想到她,他就怒火中烧。
怎么会有这种现实的人?一知道他腿断,居然不见人影,还要跟他解除婚约,这样的事她也做得出来,真够冷酷的!
但另一番矛盾的是——是他先决定不要她的,只是还没说出口。
可他不明白,难道这三年的情谊,让她来探望他一下都不行吗?哪怕是来大吵大闹都可以,这样不闻不问,只是教人难堪,还有莫名的……郁闷。
他对她并非无情,她为何可以对他这么绝情?
“饭来喽!”蓝翎?著便当走过来。“是你最喜欢的鸡排便当。”
看到蓝翎,另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
“你……你会在我身边吗?”他清醒后问她道。
她点点头。“会!我一定会在你身边,直到你康复为止。”
她答应了在旁边看护他,而且也做得很好,这点连他的父母都没办法做到,他们忙于工作,无法分神照料他,所以请了一个看护协助蓝翎,两人轮流……
但——他却愈来愈无法接受这个情况。
她脸上总挂著微笑,从未流露出对于照顾他的不耐或抱怨,虽知她是为了让他安心,所以总以最好的情绪面对他,但是——他看了无法不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