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维德轻笑,但笑意未达他眸中。“从你一进医院我就看到你、跟著你,然后很惊讶地发现,你——”说到这,他特地停了一下,带著深意望向蓝翎。“和你的‘未婚妻’,跟我昨晚花了整夜时间抢救的车祸伤患有关系。”
果然!卢维德是负责治疗冀东玄的医师,希平看了看仍毫无反应的蓝翎,压下心头的翻滚与担忧,镇静地转向卢维德。“那能不能请你告诉我,那位伤患目前的状况如何?有生命危险吗?”
卢维德没有马上回答,相反地只是淡淡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得到我想要的!”
希平沉下脸,握紧拳头,毫不掩饰厌恶地瞪著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医生有这个义务告知病人的情况吧?!而你居然想拿这个当筹码?!”
“没错!医师是有义务这么做的,但对象只限于亲属,而你——是这伤者的什么人?或者该问的是——”卢维德用下巴点了点蓝翎。“她跟伤者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同事!”
“是吗?就只有这么单纯?”卢维德用手环在胸前。“那为什么伤者的未婚妻对她的态度会如此恶劣?更别提——”低头看著自己的手指头。“伤者被送来时,虽然意识几陷于昏迷,但口中还是下停地喃念著『蓝翎’这个名字,本来……我是没想那么多,只觉这名字有点耳熟,可没想到,还真是认识的,你说这个世界真小,是不?”维德拾起头,对他露齿一笑。
看到这笑容,希平感到一股恶寒从脚底升上。
世界真小……
这是否意味著,他和卢维德这一回,再也不能像上一次那般顺利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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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东玄下半身瘫痪,无法再行动!
这项宣告,有如晴天霹雳,欣慧完全无法动弹。
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用力抓住卢维德的衣袍。“你胡说什么?之前不是说胸骨破裂,造成肺出血,腿骨骨折、出血严重而已吗?!”
卢维德皱眉推开她,拉齐自己的外袍,不喜欢被女人触碰,尤其是被太过美丽、自以为是的女人。“他的脊椎骨也因为这次大力的撞击而受损,以目前的观察及测试他的反应,这次的伤害已确定造成他下半身瘫痪。”他保留了“可能”及“暂时”没讲。
欣慧无法相信,怎么会……冀东玄下半身会瘫痪?“这……这么说,他以后……就再也不能动、不能走路了吗?”
“现在是有困难,但是经过复健治疗,还是有希望的。”
“他复原的机率有多大?需要多少时间?”欣慧急切地问道。
卢维德低头翻阅病历表。“这我不敢跟你说,少则数年,多则……”他耸耸肩。“一辈子可能都得维持现状。”
欣慧倒抽口冷气。
啪!卢维德将病历表合上,抬头直视欣慧。“刘小姐,因为你是冀先生的未婚妻,且事关你的未来,所以我有义务告诉你整个情况。”
欣慧只能无言注视他,全无往日的精明干练。
“我必须告诉你,冀先生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像个正常男人一般履行婚姻的义务。”
这意思是……“不!不可能……”她摇头,想将耳朵捂住,不要再听下去。
“你有的是时间考虑,毕竟在结婚之前——”
“别再说了!你别再说了!”仿佛他是条毒蛇,欣慧往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狠狠瞪著他,然后转过身大步离去。
卢维德注视她匆促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眸中露出一抹精光。
多有意思呀!有好戏可瞧了,转过身,朝另外一个目标前进。
欣慧不停地走,直到快步走出医院,到达自己的车子旁边才停下,一坐进车内,她立刻用双手环抱自己,不自觉地前后晃动。
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想到冀东玄一辈子都会瘫痪,再也不能行动,她就不寒而栗。
光是想到要看护目前躺在床上,全身都是伤的他,就已经心惊胆跳了,但她还是很愿意看护他,只求他身体能赶快复原健康,便能如从前一般……
但——一辈子……
她放开自己,抓紧方向盘。
和一个近残废的人共度一生……
她闭上眼,整个人前倾埋在双臂之间,她不敢想,不敢再想下去。
冀东玄下半身瘫痪,无法再行动!
在听到这项宣告后,蓝翎脸色除了变得更苍白之外,并无其他表情,而希平则不发一语瞪著用异常严肃表情宣告此一事实的卢维德。
卢维德看也不看他,反而以全部的专注观察蓝翎,想了解她的反应。
不一会儿,蓝翎抬起头,面色平静。“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果他的家属同意的话,等他内外伤口好得差不多时,便可以来做复健工作。”
“我懂了,谢谢!”说完后,蓝翎转过身,透过玻璃窗看著依旧躺在加护病房床上的冀东玄。
卢维德看到此,已经得到他想要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希平看到那如恶魔般的表情,重重一震,若有所思,抓住卢维德的手臂,将他带开。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希平恶狠狠地问道。
维德耸耸肩,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笑道:“你一向很清楚我的主意是什么。”
希平不理会他的触碰,只是手掌使力,抓得他脸上笑容不见,眉头皱起。“快说!”
维德忍著痛,抬眼直视他。“你还不死心吗?她爱的分明就是另一个男人,你干要守著她?”
“我跟她之间的事不用你管,倒是冀东玄,他是真的会瘫痪吗?”他逼问道。
维德冷笑。“是真是假?你既不信我这个专业医生所讲,日后不就会知道?倒是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那个女人眼中根本没有你,你干还一直纠缠她?”根据他这几日的观察,很快地就发现他们四人之间的奇妙关系,但令他完全无法忍受的是,当蓝翎只专心注视那躺在病床上的人时,希平却像个呆瓜般的只看著这个“未婚妻”。
简直是荒谬!
他反抓住希平。“你真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吗?你真的以为跟女人在一起,就可以得到救赎吗?你难道看不出来,那女人只是利用你逃开另一个男人而已?”
希平微微一窒,卢维德是他所见过最精明敏锐的人,凭著几个线索和条件,就能轻易掌握事情全貌,而这项天赋,也用在他的医术上,使得他年纪极轻,即在医界享有盛名,有“天才外科医生”之名。
但也不能怪其可以轻易发觉他与蓝翎关系中的矛盾处,毕竟太明显了。
从得知冀东玄出车祸后,蓝翎就像变了个人,不吃也不喝,两眼只看著冀东玄,他则小心地看护她,免得她不支倒下,而刘欣慧对他们的排拒更是明显,以“未婚妻”的身分严令禁止他们进入加护病房看冀东玄,但蓝翎也没因此而离开,她就站在加护病房外看著冀东玄,他则陪著她。
使得蓝翎再度恢复正常,则是卢维德宣告冀东玄的病情——有可能瘫痪一辈子的时候。
所以他不得不纳闷,一直坚持不向他们吐露冀东玄状况的卢维德为何会突然告诉他们?目的究竟何在?
热心?!不可能!
他松开钳制,也用力推开对方的。“我清不清楚要的是什么,你管不著,但我要的绝对不会是你!”
转过身欲离开,卢维德在他身后阴森地开口。“现在刀和剑都在我身上,你凭什么拿乔?”
他止步。“你是什么意思?”
卢维德笑笑。“你可以等著看。”语毕,他像嘲讽一般地行宫廷礼,像绅士般地弯了个腰,便转身离开。
疯子!他真的疯了!
希平握紧拳头,刀和剑……身为冀东玄的医师,如果他摒弃医德暗中搞鬼的话,根本防不胜防。
这该怎么办?
他慢慢走回加护病房,看著仍一动不动站著的蓝翎,心中泛疼。
打从知道冀东玄是在离开她家之后发生车祸,蓝翎就陷入强烈自责的情绪中,她认为自己得为冀东玄这次的车祸负上完全的责任,大有——如果冀东玄有个万一,她也会不顾一切以命赔命的准备。
他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就像洛宾多年前因伤入院的情况,可那时,无人陪著他,任由恐慌占据不知所措的他,这回不同了,他可以支持著她。
慢慢走到她的身边。
“你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你已经好久都没合上眼。”希平将外套披到只穿单薄短袖的蓝翎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没关系,我还不累。”她注视著还躺在加护病房的冀东玄,两天了,他虽有清醒过来,但时间都很短暂,而他们因不是伤者的家属,所以全被挡在加护病房外面,至今,仍只能透过玻璃窗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