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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铰楚走出屋子,庭园里宋嬷嬷和倩儿等人都垂手而立,个个吓得噤若寒蝉。他经过宋嬷嬷身边时,若有意似无意地瞟了她一眼。宋嬷嬷被他冷淡的眼神吓得不敢抬眼。

  从来,她都以为这个主子是个软脚虾,从小就只会在小姐屁股后面跟着转。没想到今日,曲铰楚没发一次火,没说一句重话,就把小姐气得晕头转向,甚至下手要打死她的侄女,然后,他又只一句话,就自从来都不留情的小姐手下救了人。这个主子……是个可怕的人。她是不是从来都看错了他?要是他真的当家作主……

  想到这儿,宋嬷嬷不禁发起抖来。

  菱烟眨了眨眼,有点不明白自己在哪儿。

  她好像作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从前……但梦里,那个人对她好温柔,一直抱着她,照顾她……

  所以才是梦呀。

  “醒了?”她抬头,曲铰楚从桌边站起身,脸上带着温柔似水的笑。他来到床沿,手里端着一杯热热的东坡茶:“来吧,喝一点。二叔找着了你写下来的茶方,我照着煮的。

  大夫说你着凉了,身子很虚,得好好补一补。”说着,轻轻地将她扶起来靠在床头:又在她腰后垫上一个软呢枕,再将她身上的毛毯拉到颈边,密密拢紧,不透一点儿风。

  “爷……你……”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爷可守了你二天二夜了。”周二笑开了脸地走进来:“真的是二天二夜、不眠不休哦!”他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菱烟一怔,转头看着曲铰楚,后者露头擞皱:“二叔,别多嘴。”

  “什么多嘴呀!”后头进来的是一个大胡子的男人,菱烟大吃一惊,身子不自禁地缩到了曲饮楚的背后。

  嗯,好现象。周二和随后进来的贝彦非常有默契地交换了一眼。看来,菱烟对爷也挺依赖的嘛。

  那个大胡子还在嚷:“喂,你这女人真够了不起的,竟然能让老大为你不眠不休,我姓铁的这辈子,还没见过他为姑娘……你干嘛!”他手臂一挥,格住了贝彦打上他后脑的拳头。贝彦低喊:“铁楞子,你少说两句!杀风景呀!”

  大胡子还要说,菱烟却先开口:“你是铁爷?”她采出头看,有点惊讶地看着铁烈,这人留了胡子,怎么就像变了个人?

  铁烈不悦地道:“喂,女人,好歹是我救了你的命,怎么你连我都忘了?”

  菱烟歉然地道:“对不起,我……”

  曲铰楚把杯子递到她唇边,顺手拉过一旁的棉袄披在她肩上,微笑道:“别理他。快喝了吧。”

  菱烟接过茶,深吸了口气:“好香。真像是再世为人了。”

  曲效楚凝视着她,轻声道:“那就再世为人吧。”

  菱烟一怔,抬起眼,正好对上了曲铰楚,两人目光交缠,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就在贝彦和周二暗自偷笑时,铁烈居然嚷了出来:“喂,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呀?说来听听嘛,干嘛在那边瞪得两眼发直?’’目光交缠的两人登时全身一震,菱烟立刻别开了脸,原本晕红的脸这时变得苍白。

  一旁正大作媒人梦,等着拿红包的贝彦和周二,再也无法忍受铁烈这个不解风情的大灯笼,很有默契地一边一手,抓了他就往外拖,铁烈不甘地吼骂着,却完全没有人理会他。

  门关上的那一刻,菱烟忍不住轻笑了出来:“他留了胡子,我还真认不出。”

  曲铰楚看着她的笑,柔声道:“还有不舒服吗?”

  菱烟摇摇头:“没事的。过会儿我就可以下床了。”

  曲铰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接过她喝了一半的茶杯,叹口气道:“我代我娘向你道歉,明知她一定会找碴,我还没留个人下来陪你,万一你真的出了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菱烟看着他,心里也有点难过:“你不要这样,真的不关你的事。你都说了叫我别去的,是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曲铰楚又叹了口气:“不用说这样的话,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养好身子,也算是让我尽一份心。”

  菱烟点点头:“我会养好身子的增蹦,你别自责了。”

  曲铰楚微笑:“那就好。这几天好好躺着休养,我去把药给你端来,你等等。”

  菱烟侧头从额前落下的发丝间看着曲铰楚,一双美目中带着笑意:‘我好像着了你的道。”

  曲铰楚面不改色“怎么说?”

  “你用歉意拐了我答应不下床。”

  “我有吗?”曲铰楚的唇角也轻轻扬了起来。

  “没有吗?”菱烟微笑着向后靠在床头,觉得有点累了。

  “我的歉意是真的。”曲铰楚伸手扶住她,柔声道:“累了就睡吧,等吃药时我再叫你。”

  菱烟听话地躺了下来,眼皮有点沉重。曲铰楚的声音好像有一种魔力,让她在他身边总变得很容易安睡。她感觉曲铰楚正细心地帮她盖好被子,原来,有人关心的感觉是这么好……

  “其实,你拐我是为我好……所以我说……你是好……人……”

  她的喃喃低语消失在睡意中。只留下曲铰楚望着她孩子般的睡容,心中的怜惜像是海潮般,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第四章

  “菱烟,你怎么起来了?”

  曲铰楚才从大厅送走了那个难对付的王爷燕腾风,一回到竹园,就发现她不但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还拿着药锄在后院翻土。他走到她身边:“要种药草,等春天还来得及,你还是好好休养才是。”

  菱烟拿着药锄倚着地,擦了擦汗,笑道:“爷,我哪有那么娇弱?我已经躺了十天了,每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没病也要躺出病来了,你让我动动吧。”

  曲铰楚叹口气:“你一定要整地,我来整。来,把药锄给我。”说着,伸手去接她的药锄。

  菱烟连忙把药锄藏到背后:“这怎么行?你是爷耶!”

  “你打算种什么?”

  菱烟蹲下来抓起一把土:“我想试着种种圆叶风铃草,有听过吗?那花很像桔梗,有蓝的,也有白的和淡紫色的,根可以外敷止血,也可以作解郁宁神。”她望着曲铰楚微笑:“你不是睡不着?以后拿花根去煎汁,睡前喝了,就不怕失眠了。只是,它有点娇弱,不知道种不种得起来。”

  曲铰楚心头一暖,望着她微笑:“凡事总要试试看,就算是失败了,再换别的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菱烟又是一怔,她总觉得最近曲铰楚说的话,似乎总是话中有话。

  “你知道,为什么竹园不能让人进来吗?”

  菱烟一怔。这个问题她想过好多次,总觉得不好问出口,曲铰楚这一提,她的好奇心登时被扯了过去,忘了刚才的心思。

  曲铰楚看着她的眸子从迷茫到满是好奇,不由得微微一笑,顺手把药锄从闪神的她手中拿了过来。

  “我跟你提过,我爹在我十三岁那年把我带走。那时,他对我娘说他的书房,也就是这个竹园,从此只要我回来,就只能住在这里。这个曲府,我娘爱怎么装饰,他都不管,只有这个竹园不准任

  何人动,也不准任何人进来。”

  菱烟恍然:“是老将军的命令,难怪老夫人不能动这竹园的主意了。”

  曲铰楚好笑地看着她:“你觉得,我母亲是会听话的人?”

  菱烟望着他,说是也不对,说不是又怕伤了他的心,一时间好生为难。

  曲铰楚看穿了她的为难,笑了笑,边把土翻了松边道:“八年前,我爹过世,我回到京城,这竹园早被弄她得富丽堂皇。我的书本用具也被她扔了。我本来想,反正我也不会回来,就随她去吧。但子乔和贝彦他们极力反对,而周叔年纪大了,也不能在战场上,继续拼命,所以,我用了一点激将法,让我娘答应绝不干涉竹园的事,一定守住我爹说的话。”

  “一点激将法?”菱烟好奇地停下了手边的事,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看着他。

  望着她乌溜溜的黑眼,曲铰楚不禁失神,他连忙低下头凝视着土壤:“我娘好面子,容不得人家说她的长短,抓准这一点,要让她答应什么事都不难了。”

  “你很会看人,也很会利用人心的弱点。”菱烟感叹地说。

  曲铰楚默然不语。

  这是优点吗?亦或是缺点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必须这样才能从战场上活下来、才能在这个府里生存。

  有没有一天,他能够只是平平静静地过着不用勾心斗角的日子呢?

  菱烟发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她有点难过,弯身从他低垂的头下方,往上看着他,悄声道:“你生气了?”

  曲铰楚微微一笑:“我没生气。我只是在想你的话。也许有一天,我也可以不用勾心斗角地过日子。”

  菱烟感受到他的心酸和沉重不由得诚心地说:“你可以的。只要你想,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你作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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