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铰楚‘怔,脸上微微一红:“我在听你说话,当然要看着你的眼睛。”
菱烟笑着替他把茶加满:“再喝点吧,消消气。”
“我有生气吗?”看着她倒茶的手,纤白如玉,突然,他只想将它握在手里……
他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菱烟是他的朋友,他怎么能这么想,这不是太污辱了人家!菱烟这么相信他,他怎么背叛她?
“还说没有生气,从刚进门到现在,你的眉心都快打结了。”
他抬头望着菱烟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睛,手一颤,茶就泼到了手。
“哎呀!”
叫的人不是他,却是菱烟。菱烟急忙倾过身来,拿着手巾包住估的手,急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很烫的。我去拿冷水……”
“不用了,没事的……”曲铰楚怕她赶急了跌倒,连忙抓住她的手。
他抓住了她的手……
瞬间,他感到手指传来麻痒的感觉,却舍不得放手。她的手好小,好软、好温暖……
他就这样凝望着她,凝望着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发丝……
菱烟看着他这样专注地看着自己,先是有些不解,然后脸色渐渐发白……
“周二爷,周二爷,快点,老夫人请爷过去一趟。”
拱门外的喊声惊动了两人,曲铰楚松开了手,菱烟立刻把手抽了回去。
曲欤楚的心里微微一痛。他阻住要去开门的菱烟,自己走到上前打开门。门外一个中年仆人一脸不耐,抬头却看见开门的是他,吓得退后了一步:“爷……奴才以为是周二爷……失了礼数……”
曲铰楚皱起眉心,沉声道:“什么事?”
“明……明珠公主来访,老夫人请爷过去一见。”
曲铰楚冷冷一笑:“你就去回话,说公主是金枝玉叶,曲某一介武夫,按礼不适合晋见,多谢公主的美意。”
那仆人颤抖地说:“奴才遵命。只是……公……公主吩咐……要菱烟姑娘去……晋见。”
曲铰楚的脸色更冷:“还是我的话,多谢公主美意,曲某既不能晋见,曲某的奴婢岂能越礼越级拜见公主!你去吧。”不等那人回答,他就把门关上了。
一回头,菱烟正站在他身后,蹙着眉有点担忧地看着她。
他不喜欢她不开心,她应当像刚才那样笑着。
那样的笑,才是适合她的。
“没事,不用担心。”他对菱烟露出安慰的笑容:“不过是烦人的应酬罢了。”
“是公主来访,你不去好吗?”
“去不去都是一样的。你再倒杯茶给我吧。”他凝望着菱烟走回竹亭的背影。
终于,要开始了吗?连菱烟都想卷进去?
他知道,公主一心想要嫁给他,不敢拿公主的身份命令他。而母亲的吩咐,他大可不放在心上。只是……皇帝已把主意动到招驸马上头来了吗?可惜,他可以为燕国战死沙场,却绝不会像爹爹一样,娶一个女王回家供着。
他冷冷地想。
曲家,有一个公主就已经够多了。
第三章
珍芳宫里,明珠公主怒火暗烧,艳丽的面容这时因为妒火而变得可怖。
那个女人是谁?那个叫菱烟的女人是谁?竟敢爬到曲将军的身边?
她、直爱着曲将军呀!从她十三岁第一次见到曲将军的那一刻起,她就想要嫁给他。
那一天,是父皇的生日,她远远看到他,一身白色的钟甲,俊美的脸庞把四周所有的人都比了下去,像是天神一样。
从此,她的心里眼里,就一直只有他。
从那时起,她活着就是为了要当他的妻子。她努力地学骑马、学射箭,念那些从来不懂的兵书,为的就是要配得上他。他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了,盼到自己十七岁了,想着终于她拿是他的妻子了。她从没怀疑过,因为她知道,忠贞的他绝不会拒绝父皇的指婚,而她有自信,以她的美貌,以她所作的一切准备,他一定会爱上她,宠着她、顺着她。
可是……那个叫菱烟的女人是谁?竟然能进得了竹园!
她听皇姑说过,竹园是曲家的禁地,连皇姑都不能进。她一直相信她会是那唯一一个进得了竹园的女人!也会是第一个!她梦想过了几千几百次,她踏进竹园那刻的喜悦。
可是……那女人竟就这样破坏了她的美梦!甚至还与曲将军朝夕相处!就算她是丫环,她也不准!她一定要查出来,那个女人是谁!她要她死,要她天地不容!
“来人!”她喊着:“传马五来!”
一会儿,一个侍卫奔了过来:“公主有何吩咐?”
“去,去查清楚那个住在竹园的女人是谁?我要知道她的一切!她的弱点!听到了吗?快去!”
马五接了命令,身一转,隐没在夜色中。
菱烟惊醒地坐了起来,披在身上的长袍落到了地上。
她轻喘着,慢慢感觉到屋里有烛火,并不是暗的,她并不是一个人在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等着一个明知道不会回来的人……
“作恶梦了?”
她回过头,不远处的书桌前,曲铰楚正望着她。
他的半边脸隐在暗中,但那双深黑的眼眸越过烛火,担忧地看着她。
她并不是一个人!她的心顿时安了下来。
然后,她站了起来,歉然道:“对不起,我竟然睡着了。”他没睡,她是来服侍他的,没想到自己竟睡着了,手中的长袍……却是他的。
“累了,就去睡吧。不必等我。我总是很晚才睡的。”
菱烟走到他身边,把长袍披在他的肩上,柔声道:“天冷了,当心着凉。”
曲铰楚摇头笑道:“我好歹是练过武的,你才得当心。”说着,他拉过一旁的披风,给她环在肩上。
菱烟心里一阵温暖,她几乎都忘了,上一次受人呵护,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为什么这么晚都不睡?只是习惯吗?”
曲铰楚沉默了一会儿,道:“长期在战场上,时时都要提高警觉,很难安睡了吧。我不像铁烈和贝彦,一离开战场就能变过来。”
菱烟心疼地看着这个男人。也许是烛火昏暗的关系吧,他看来不像平常那样泰然自若,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吃惊一样。他的神情似乎有点疲累,有点沉重。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淡然的男人呀。
“像你这么温柔的人,怎么能从战争中活过来?”她不自觉地把心中想的话说出了口。话一出口,她比曲铰楚还吃惊。曾经,她学会了把心里所想的都留在心里,久得让她以为,她早忘了有话直说是什么……
“你是第一个说我温柔的人。”曲铰楚似乎有点讶异,他的眉毛挑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认为吗?”菱烟侧着头看着他:“你不了解自己?”
他笑了。笑容让他俊美的脸庞变得柔和,他是个好看的男人。
再一次,菱烟被自己给吓到了。好久好久了,在她的眼里,所有人都只是一个样,因、为她的眼里再容不下另一个人,没想到……她复原得这么快……
原来,再深的爱,都是这么轻易地就过去了。
“我了不了解我自己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看穿了我。”
菱烟忍不住也扬起了唇角:“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大家都是这么看你的?”
“也许吧。”他淡淡一笑。
“其实……你不爱杀生,也不忍伤人,对吧?”随着淡红烛光的晃动,她那双翦水清瞳,也像漾着水意般闪动着:“这样的你,在战场上不苦吗?”
曲铰楚看着她,良久,那双深邃的黑眼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她有些不安地避开了那个视线。她怕……她发现自己还是怕的,怕着别人的视线。
“你说对了。”
她抬起头,曲铰楚没有再看着她,那双眼穿过了墙,望着不知名的地方。
“我不适合战场。我爹说过,我心太软,没办法看着弟兄去死。但是,我除了那里,无处可去。于是,我努力地在找能够不伤人,却又能打退敌人的办法。”
‘所以你百战百胜?”
曲铰楚闭上了眼:“没有什么是百战百胜的。一场胜利是无数的进退胜败堆积起来的。”他的手紧握成拳,仿佛又看到战场上无数枯骨……”
“但你至少保住了你想要保住的人了,不是吗?”菱烟弯下身坐在他身边的矮几儿上,隔着衣袖按住他紧握的手:“没有了你,世间又会增添多少孤儿寡母。你不让士兵枉死,保护了他们的家人,他们不会怪你的。”
“是吗?”他的嗓音有点哑。菱烟的心一阵刺痛,他是这么温柔的人,对她是、对他的部属是、连对那些不相识的乡民也是。这样温柔的人,却要在战争里看着人送死,一辈子背负着这样的内疚,她不忍呀。
“为什么你不待在曲府,要到边关?在这儿即使和老夫人不愉快,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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