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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耶律德光特别的指示下,耿毅毫无选择地成为他的一员帐下奴。

  表面上,耿毅似乎比其他奴隶拥有更多的自由空间,让他的逃亡计画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演,但是若非有人暗中相助,常人要逃开他安插的眼线也真不容易。

  不久,耶律德光就调查出帮助耿毅逃亡的人是谁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帐下、抵死都不肯对他透露名字的汉家女奴!

  耶律德光简直气坏了,气过怒消以後,他将两人观察一阵子,又没发现这女孩有偷汉子的迹象,没凭没据地将醋坛打翻,搞砸好不容易与她和稳的关系事小,若让她发现他在乎她,那可是留给她一个回伤他的把柄了。

  耶律德光将事情通盘想过後,觉得一动不如一静,知道是她暗地帮助那小子後,倒也觉得情况有了控制,只不过他对自己发誓,「总有一天,非得查出两人的关系不可。」

  至於耿毅这小子逃营这事,扳了手指算算,幽州城破掳入契丹也快一年,竟达七次之多!

  这也算是一个破天荒的纪录了!

  可庆的是,耿毅的行踪全在耶律德光的掌握里,耿毅即使有本事逃得过半天,却始终逃不出一日以上的路径范围。

  他派人将耿毅逮回来以後,总少不了差人扮个样子轻笞他一顿,三不五时在自己心腹面前下几个马威,狠踹他几脚,再支使那一个汉家女奴去照顾遍体鳞伤的他,同时不忘安插几个深谙汉语的大臣当耳目。

  到头来,却是他亲耳听到他们的对谈。

  「毅弟,再这样逃下去不是办法,你总有一天会被他打死的。」

  「打死也甘愿,有人在洛阳等我,我总得知会她一声,要她别再等了。」

  「我墨悦云已被耶律德光糟蹋了,无颜再做你们耿家媳,你若真有逃脱的一日,尽管与那位姑娘在一起吧!」

  「云姊,我真希望咱们能一起逃。」

  「这里的幽蓟父老姊妹们都需要我,我若一走,叫他们何去何从?」

  「原来你是为了大家好,才忍辱做耶律德光的女奴?」

  墨悦云将事理说给耿毅听,「该说是托了耶律德光的福,我才能替大家挣一点好处。」

  耿毅听著表姊不带一丝激越的话,却辨识出与以往迥异之处;她这回提到他时,竟肯「称名道姓」了,而非鄙夷地喊他为「契丹贼头」。

  「可好处从没见你留在身边享受过。」耿毅见她老是一身素缁,从死人身上剥下的粗布麻衣套了三、四层,经年累月一身朴实的农妇打扮,若非是同军营的人,恐怕猜不到她是耶律德光这一年来最宠爱的女人。

  耿毅老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墨悦云只是苦笑,「最宠爱的女人?不会吧!我充其量不过是他出征沙场的专用军妓罢了,用尽过时後随地可抛……」她的话音在瞄见掀帘入帐的人影後,渐渐转小到无声。

  耶律德光的身躯占据了整个入口处,像一座山似地屹立著。

  他如鹰似豹的眼,将耿毅与他口中的云姊打量一番後,以契丹话对耿毅道:「你告诉她,下次你再受她协助逃亡被朕抓回来的话,朕不仅要打断你和她的腿,还要让你们尝尝黥刑的滋味。」

  耿毅没开口。

  耶律德光面带嘲弄,双手反剪在臀後,气势凌人地站在原地跟他们耗。

  耿毅後来照耶律德光的意思翻译。

  墨悦云听了,心生反抗地跳了起来,冲著他的面,咬著牙咒著他,话却是对耿毅说的,「你就用契丹土语告眼前这个贼头野人,要杀要剐随他意!」

  耶律德光撑著厚脸皮,假装没听懂,继续说:「你再告诉她,下次若再不识好歹地把朕赐给她的金衣皮毛与宝物转送给别人的话,朕不仅要打断你的腿,甚至会将你绑在木桩下喂蝎子。」

  耿毅皱了一下眉,觉得他俩的表现不像主与奴,倒像夫妻吵架在辩嘴,自己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不过,他洞悉出耶律德光警告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疼私用意後,马上翻译给表姊听。

  耶律德光紧接著补上一句,「毕竟她的命再歹,也还是皇帝的军妓,既然贵为『皇家』御用品,出入亮相时总不能太伧寒,不是吗?」

  墨悦云似乎听懂他最後一句话,忍下羞辱的泪水,一发不语地往帐外走去。

  耿毅对耶律德光最後的一丝好感,在此时全都消退得一乾二净。他忍不住抗议,「皇上处理家务事时,最後别把卑奴扯进来。」

  耶律德光无辜地耸肩,道:「好处全都给她占去,她倒表现得像殉道的尼姑似的,要朕拿她怎么办?」

  耿毅听这个契丹皇帝「她」来「她」去的唤著悦云,心下很不舒坦,「她有名有姓,叫墨悦云,不是物品。」

  「在朕看来,她宁愿当物品,也不愿让朕知道她的真姓名。她是一个麻烦女人,也许朕该将她遣到别处去,以免你又打起逃亡的主意。」

  「这能怪我们吗?」耿毅略带讽刺性地回答他。「被掳的人若换作是皇上,你逃不逃啊?」

  「只要你放弃逃亡,并安心在朕麾下办事,咱们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包括释放悦云吗?」耿毅挑战眼前人的耐性。

  像是防止被人看穿,耶律德光背转过身去,直截了当地剔除这一个可能性。「放她走是没得商量的事,至於往後,日子长得很,就难说了。」

  耿毅看著眼前豪放却又擅长精打细算的人,给了他答覆,「我逃累了,暂时没气力跑了。」

  耶律德光回转过身,脸上有著自我消遣的笑,「真可惜,朕的『皇家』猎犬又要无聊一阵子了。」

  耿毅看著眼前人,拿他与正经八百的耶律倍做了比较,突然问他得对自己承认,他对耶律德光的憎恶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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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丹国 上京

  这样的话说不到一年的光景,耿毅又得重新思考逃亡的事了。

  原因在於耶律德光受了河东势力石敬瑭的邀约,动了拿下磁州的主意,又一次兴师攻城掠地後,磁州不堪一击,哀鸿遍野,死伤不计其数。

  他纵容将士破城掳劫汉奴,将即有建设破坏殆尽後,拍拍屁股便一走了之。

  契丹国里说话最具分量的汉臣韩延徽,纵使能操纵、洞悉世局让耶律德光南侵时所向无敌,却始终无法劝他改变这种打了就跑的次等战略。

  这样高军事统治姿态,却又低能的政治手法,看在年将二十的耿毅眼里,实在是一个无法参透的事。

  他知道契丹人是逐水草牧畜的,但这般杀鸡取卵掠夺後又不努力占地建设,努力取得民心,不仅是他统治者的损失,也是汉民百姓苦难的源头。

  这种苦难,对有「汉贼两立」观念的贤达人士来说更是一种精神上的煎熬。

  原来耶律德光每次对一个地方发动攻势之前,都要幕僚与密探举出当地的良才策士。

  所以契丹统帅入城後的第一件要事,就是先网罗贤良,并保护他们的性命,再送回营地里进行游说。

  听人说,他这一次从磁州凯旋而归,意外地获得一个让他龙颜大悦的惊喜,只不过这个惊喜,令人想起那个从容就死的幽州玠公,所以大夥不得不小心伺候。

  耶律德光为了这一件事,特别找上正在牧地,陪奚王的低能贵族孙子捡马粪的耿毅。

  耿毅捡著粪,同时还得注意握著长柄枪、四处奔跑找无影人格斗的低能贵族孙,以免被他的枪刺中。

  当低能贵族的枪拿得太低时,他会马上丢下手中的工作,纠正对方,「阿古里,小心……你差点让我绝子绝孙……」

  阿古里只冲著他傻笑。

  耿毅捺著心性解释,同时比了自己的胯下,「阿古里,这里不能乱刺,除非你恨极了对方。来,柄握紧一点,记住要朝上,因为可以让人致命的心脏在这里,不是在下面……」

  对方依然冲著他傻笑,只不过这回多点了两次头,表示他受教了。

  耿毅兴奋的给他鼓舞後,往东一比说:「就是这样,你到另一头玩去,我才好专心办事。」

  对方得令,转身往西边冲了去,还很大声地喊,「杀……」并将一地待捡的粪堆踏过,到末了,耿毅交代了半天的枪头还是朝下,搅粪的时候多。

  耿毅大摇其头,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样。

  耶律德光把这一场戏看完後,才走上前,口里有挖苦,也有一丝佩服,「你真有耐性,连奚大王都放弃他的乖孙了,你还硬揽这苦差事……」

  「二十岁的大个子,五岁的智力,总得有人陪他玩,否则闹进皇帐里,又得遭人毒打了。」

  耶律德光欣赏地看著眼前的小伙子,总觉得他若有一个这样的儿子该多好啊!

  耿毅狐疑地瞄了他一眼问:「皇上走这一趟,专门看我和阿古里玩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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