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点,别让人家等大久。”柳母嘱咐道。
舜华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柳父擦着手走进来。
“昨天敝校的图书馆馆长致电给我,说在我退休之后,愿意腾出一间阅览室专门收藏我的藏书,问我愿不愿意捐赠。我想,这一定是因为你的关系吧?”柳父微笑的说,心情显得相当愉悦。
“我不知道这样做合不合你的意思?不过我想大部分的藏书人都希望,自己的心血能对更多后人有所贡献吧。”
柳父对他开出条件的隔天,他就跟他任教的那所大学联络,希望他们的图书馆能破例收藏柳先生的藏书。
一开始馆方是不愿意的,因为毕竟学校图书馆空间和人力有限,如果每个老教授的藏书都要摆进图书馆,恐怕没办法照管的周全。与其因为保存不善而招惹人怨,倒不如不碰这烫手山芋为妙。
但在舜华的百般游说之下,馆方的态度开始有些动摇了。
最后因为舜华愿意提供高额的捐款,作为图书管理资金,终于获得馆方的首肯。
“我很高兴。昨天图书馆馆长亲自跟我联络,我一口就答应了。一辈子的心血能有这样的收藏方式,我已经感到很安慰了。”
“那就好。”
“依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我应该告诉你慕陶现在人在哪里。”
“不用了。”
“为什么?”柳父不禁错愕。
舜华淡淡一笑,“我已经知道她在哪里了。”
“那你为什么还……”
“有你们的支持,我想慕陶应该会比较快乐。”
如果柳父柳母不赞成他们在一起,就算慕陶回到他身边,他知道她心里仍然会存在一个无形的负担;他不愿意见到她爱得那么痛苦。
至于柳父愿不愿意帮他把慕陶绑上花轿,他觉得并不重要。
柳父怔了一下,点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当然,我们也相信自己女儿的眼光。”
“谢谢你们。再让慕陶冷静几天,我会去将她带回来,到时候再来拜访。”
舜华起身,柳母殷切地拉着他的手,将他送出门外。
柳父随后跟出,没说什么,但神情显得相当欣慰。
舜华离开之后,他们两人仍站在门外,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我们慕陶真是幸运,居然找到这么好的男人。唯一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我现在总算是放心了。”柳母欣慰地说。
“是呀,你说的是。”柳父由衷的点头。“他是真心为慕陶着想,只希望我们那宝贝女儿不要太死心眼,硬要将唾手可得的幸福给推出门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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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部夏日的阳光似乎特别耀眼,正午时分,风轻轻拂动海面,闪闪波光看似金黄色的鳞片。
下课铃声响过不久,慕陶抱着厚重的原文书踏出教室。
她避开学生熙攘的走道,独自在树荫和花圃之间穿梭。
听到树间蝉声噪耳,她不禁抬头望了一眼。
聒噪而声势浩大的蝉不见踪影,只有明亮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筛落下来,在斑驳的树干间闪动着。
看着凤凰木上吐露着金红色的花蕊,她有些感叹时光流逝的匆匆。
原来转眼之间,她搬到南部已经一个半月了。
当初为了适应新环境,她每天忙忙碌碌,似乎总有没完没了的事要做。而如今回想起来,她几乎没印象这一个多月来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离开舜华之后,她一个人更觉得孤单。
待在房间里,她常常想起和舜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坚强的,能为了自己深爱的人做到这样的地步,而不会后悔;但每当她想到舜华,还是忍不住哭了。
从前的一切就像梦一场,已经成为过去,而回忆却仍如影随形的折磨着她。
不知道舜华现在过得怎么样?不知道他会不会怨她呢?
想到这里,慕陶停下脚步,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她静静的想了很多。
她知道自己真的很爱舜华,而且心疼他的身世。如果可以的话,她多希望可以一辈子陪着他。
但因为她爱他,所以她今日更不能反悔自己的决定。
只好安慰自己,真心相爱的人也并不是非要永远在一起不可。只要知道他过得很好,她就没有遗憾了。
从国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相信他们很有缘,各自绕了一大圈,命运依然把他们兜在一起。可惜,大概是有缘五分吧。
慕陶苦笑着摇摇头,企图将这些自怨自艾的思绪抛谙脑后。
她下午没有课,打算早点回去休息,所以直往停车的地方走。
因为不喜欢跟别人济,她向来把车停在校园偏僻的角落,那里的教职员停车区不论何时总是只有零零落落的几都车,也很少有人经过。
但当她走近停车场的时候,却远远看到有一个挺拔的人影倚着她的车站立。
偷车吗?她心里感到疑惑,但看对方潇洒自若的姿态,却又不像要干什么歹事。
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忙前去看个究竟。
当她看清楚立在她车旁的那个人影之后,不由得愣住了。
是舜华!
他远远的就看到她来了,只是好整以暇地在原地等着她。此刻见她迟疑不前,便微笑着向她走近。
“怎么了?一个多月不见,不认得我了?”他笑笑的说,笑容一如往昔地潇洒自若。
“不是。你怎么来了?”她没有预料到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还会在这里见到他,她突然不知所措。
“我来找你。”
“找我?”
这个停车场靠近海岸,海风特别大。她身上一袭纯白色的纱质洋装在风中飞扬,长发也被吹得凌乱。
他长指一伸,轻轻拂略她额前新剪的刘海,像替她整理,又像蓄意将之弄乱。
“很讶异吗?我不能来找你?”
慕陶摇摇头,“你来找我做什么?”
“问的好。可是我要先问你——你莫名其妙从我身边逃开,跑得不见人影,难道不该有所解释?”
慕陶深吸二口气,像在凝聚所有的决心和勇气。
“不告而别,确实是我不对。既然你来找我了,那我现在就跟你说清楚。我决定跟你分手。”
“哦?为什么?”
相对于她的紧张,舜华只是悠哉地拨弄着她的头发,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为什么?”慕陶愣住了,一时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可以说。
“怎么?忘记了,还是还没想到呢?”舜华见她发愣,好笑的问。
慕陶听见他的取笑,神情显得更加尴尬。
“要不要我替你说?”
“你?”她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又知道了些什么。
“因为我爸爸开出条件,只要你离开我,他就会让我在欧阳集团旗下事业担当重任,而你答应他了,对吧?”
听他说出事实,慕陶心里倒觉得坦然多了。
“原来你知道了,那也好。”
“好什么?”舜华陡然色变。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决定,那我就不用多说了。”
舜华沉定的眼眸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冷冷地笑了。
“你真是愚不可及。”他嘲讽地说。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改变什么?欧阳勖成肯不肯重用我,对你而言很重要?他不用我,我就没出息了?”
“我不是这么想。之所以这么做,我只是希望你爸爸能遵守当初的承诺,好好善待你罢了。你们父子失和已经太久了,你妈妈已经不在,难道你连亲生爸爸也都不要了吗?”
舜华心中微微一震,是一种动容的感觉。
但他立刻将这份感动压抑下来。
“无所谓,反正我们父子的感情也从来没好过。”他冷冷的说。
“那是因为你们都是这样想,你们两个人都太倔强。好不容易你爸爸现在愿意回过头来向你示好,你为什么要刻意把他开在门外?”
舜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他对我的好,需要把你牺牲掉,那么我宁可不要。”
慕陶听他这么说,眼睛不由得红了。
“何必呢?”她勉强笑道。
“你不了解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他由衷地说。
“或许吧,但我认为你爸爸对你而言,也是很重要的……”
“不要跟我说这些。”他冷淡地打断她的话。
“舜华……”
“我要你跟我回去。”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不行,你爸爸跟我有协定。”
“我管你们的狗屁协定!”舜华难得不文雅地冒出一句粗话。
慕陶微微一怔,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一个多月前,我就和老头翻脸了。”
“呃?怎么回事?”她连忙问道。
“我警告他,不要再干涉我的事,否则我和他脱离父子关系。”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有些埋怨地说。
舜华脸上带着冷笑。
“若是在十几年前,我这么说正是他巴不得的事!这些事情你别管,我和他之间的事,不是你能了解的。如果你以为你一厢情愿这么做,就能让我和他变成你想见的父慈子孝,那就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