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如果她离开我,我就真的再也活不下去。”她泛着泪水的双目无神地直勾勾的看着湘奇,它像—句宣告,一种哀求。
他完全明白她话里的含意,这也就是他为何迟迟不敢来探望她及馨怡的原因。
自馨怡的来信中他已敏感的看出,程伯母此刻的无助感已经强烈到无顾于自己女儿的幸福,只想紧紧的占住她。她之所以常将想死的念头挂在嘴上,无非是想以此牵绊馨怡,牵绊渴望给馨恰幸福的他。为了馨怡,他能等,他相信程伯母终有接纳他的一天。“馨怡不会离开你的。”
他迎视她的眼中——片真挚的保证,但陈又梅的眼里仍然载满浓浓不安及怀疑。
唐若可脱下鞋子,迫不及待将双脚浸泡在冰凉沁人的溪水里,—股清凉、舒畅的感受令她烦躁的心情顿时好转不少。
她真后悔没带泳衣来,否则这会儿她就可以痛快的畅游一番。不过此行完全是临进起意,湘奇和他那该死的大哥一早就不见人影。午后,若可心烦的睡不着觉,只好独自在牧场上闲晃藉以打发无聊的时间。
这是她首次走出牧场,非常庆幸自己这么做,不然她就将永远错过这么一处好地方,茂密阴凉的大树,悦耳动听的蝉鸣鸟啼,冰凉清澈的瀑潺溪流……
溽暑使得大家都躲在家里,见四下无人,她索性往溪畔的大石头上一坐,将及膝的长裙撩高,让冰凉的溪水滋润汗湿的长腿。她忍不住展颜而笑,就像一个瞒过父母找到新游戏玩而深深沉迷于其间的顽皮孩子。
她用手掬水,扑拍在自己红润的双颊和光洁的臂膀上,她玩得正起劲——
“若可!”
她对这明显不耐烦的声音熟悉透顶,心一慌,急忙站起身,慌乱的拉下撩高的长裙,谁料,慌乱使得她行动笨拙,脚下一滑——
“啊——”若可出于本能反应的尖叫,却止不住失去平衡的身子直往下跌……
郑威奇几个大步及时抱住她,解除了她落水的窘境,继而将烛扶上溪边。
唐若可一待站稳,立即挣脱他的手,恼羞成怒的娇斥,“看你做的好事!”
“我?”他忍住即将脱口的笑声,看她狼狈的扭绞湿透的长裙下摆.“我好心拉了你一把,却落得一顿指控?”
“要不是你躲在背后吓我,我根本不需要你效劳。”
“我可没有踮着脚尖走路,是你自己玩得太起劲。”他反驳。
“你跟踪我?”唐若可凶巴巴的指控。
他笑意尽扫。“李嫂见你久久没进屋,才要我出来找你,你让我辛苦的找遍整个牧场,却一个人躲在这里逍遥。”
他一副极端不情愿的模样教她怒火更炽,话中满是嘲讽,“原来是李嫂逼你来的,我就说嘛,你对我是避之不及,怎么可能傻得‘自投罗网’?”
他双唇紧紧抿着,眼神变得冷硬无比。“我从来不逃避任何东西,尤其是女人!”
尤其是女人!
瞧他那副嫌恶的模样,好像女人对他来说是最不值一顾的废物。
她真想狠狠的挥拳,打掉他那冷硬的面具。“你从来不逃避?那么无缘无故的爽约是什么意思?”
她清楚的看见他眼里有两填愤怒的火花,而且愈燃愈炽。失约的人是他,真正有权利生气的是她,郑威奇凭什么怒气冲冲?
郑威奇瞪着她,自齿缝中挤出话。“我只是好心的替你省点力气,同时周旋于两个男人之间不嫌累吗?”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唐若可气得双颊通红。
她竟连生气的时候都是这么的美,红艳艳的双颊、晶亮灼人的眸子,微噘的红唇……
“该死!”郑威奇不知是该诅咒她或自己,明知道唐若可是一脚踏两条船的女人,既要湘奇,又想勾引他,而他却仍身不由己的身陷于她的魅力之网中。
这更证明了她是个足以毁灭他的女入!郑威奇再一次严守心防,试图说服自己,唐若可是个亲近不得的祸水。
“告诉我,我到底做错带了什么?”她沉不住气的追问,愿意舍弃所有的一切,只求能看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别装出一副无辜受辱的模样,其实你相当明白我的意思。”
他毫不留情的丢下満满的指控,转身离去。
“为什么?”
郑湘奇克制不住满心的挫败与愤怒,程馨怡盈哐的泪水威胁着拧要掉下来。他一向自诩是一个温和而有耐性的男人,但此刻,一股挫败的情绪几乎击溃了他。
这阵子,他总抽空频频探望馨怡及伯母,希望她母亲能试背敞开心接纳他,虽然成效不大,陈又梅始终对他冷冷淡淡,但为了馨怡,他毫不灰心,然而现在,她竟然约他出来,要求分手。
“为什么?”他以受伤的眼神看她。
程馨怡含着泪水的眼里瞒是歉疚,“你的出现,使我妈的
情况变得更差,她变得比以往更沉默,甚至拒绝吃药。”
天啊!他感受到满心的无奈和愤怒,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
什么!他努力的希望能搏取程伯母的好感,撤下对他的心防,
但显然他的努力全是白费。
“她一开口说话,就净说一些寻死的话,说她不应该拖累
我。”晶莹的泪水滑下她的双颊。“你知道吗?听她说那些话我
心有多痛,就好像一把利刃插在我心口上……湘奇,请你体谅
我的苦处。”
“那你要我怎么办?”他心疼她的无助和痛苦,但他亦已承受过多的压力,终于失去控制的大叫:“你要我就这么离开你?当做我们之间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你要我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眼睁睁看你一辈子窝在你妈身边,没有爱、没有欢笑,一直担心、劳累至死?”
程馨怡泪眼模糊的看着他,凝视着她最深爱的人,心在泣血。“为了妈,我不惜放弃一切。”
他激动的紧握她纤细的双肩。“连我也可以放弃?”
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心正一寸寸死去。
“这个决定对我公平吗?”
她只能摇头。
他喉咙痛苦地紧缩。“想想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想想我们未来的计划和梦想,你真舍得放弃……”
她一径摇头,泣不成声:“湘奇,我求你不要说了……”
郑湘奇无力的松开紧握她双肩的手,突然觉得好累,好累,一股深沉的疲惫感已完全征服他。
“原谅我。”她透过泪雾深深看了他—眼,转身飞奔而去。
郑湘奇凝视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才像只斗败的公鸡般,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牧场。在屋前,碰到了刚自溪边回来,兀自生着气的若可。
若可一看见郑湘奇铁青的脸色,立即将自己的烦恼推到一边,一脸关切的迎向他。“怎么了?胃又疼了?”
他抚着自己的心,无力的说;“这里更疼!”
她立刻联想到程馨怡,只有她具有如此大的魔力,能教郑湘奇失魂落魄。“你和程小姐怎么回事?”
“为了她妈,她要求分手。”他一脸苦涩,仿佛世界末日已然降临。
“她母亲仍然抗拒你,一点也没软化?”唐若可非常清楚他们之间的问题,因为她不仅是郑湘奇得力的秘书,更是一个可以和他谈心的朋友。
“若可,我真的已经束手无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他烦躁的仰天长叹:“我甚至已经开口向程伯母保证,绝不可要馨怡丢下她不管,但她显然一点也不相信!”
“或许她需要更多一点的时间,或许你的方法错了……”
“我受够了这么多的‘或许’!”郑湘奇粗率的打断她:“她到底要我怎么做?馨怡又要我怎么做?”
她惊讶的看着他,从没见他如此火爆过。
“对不起。”自知失态,他歉然的祈求若可的原谅。
唐若可太清楚“情”字有多恼人,它能让人丧失所有的理冒!为缓和僵硬的气氛,她特意轻松的玩笑道:“你刚才对程小姐也表现得这么‘歇斯底里’吗?”
他一脸心疼,自责不已的承认:“更甚,她现在一定伤心欲绝。”
“既然知道,快去安慰她,别让她伤心。”
他摇头,脸上有着茫然和迟疑。“或许,我们彼此真需要一些时间静心思考。”
如果他真以为该给程馨怡一些思考的空间,那实在错得离谱。以她如此内敛的个性,又身受如此沉重的压力所折磨最不需要的就是让她有时间孤独的胡思乱想,她真正需要的是了解、是鼓励、是精神上的支持。
但此刻郑湘奇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摇着头,径自往屋里走去。
既然湘奇不肯去,她决定负起这个任务,成为程馨怡精神上的支柱,便毫不迟疑的朝牧场外走去。
程家的小屋和郑家两层楼的原木建筑相去甚远,但住屋四周环境整理得相当干净,门前还有个漂亮的小花圃.
她轻扣门扉。好半晌,木门缓缓拉开,程馨怡一双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狐疑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