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他的温暖随他紧握的掌中传来。她不能就这样让人诬赖,要是随便就放弃了,怎么对得起力保她无辜的少爷?
“把那时的情形,好好说给我听。”拿出怀中方巾,柔情万千为她拭去泪珠,明知有失主仆礼节,但他再也无法坐视让她一人面对难题。
这时他不帮她,不赞她,不救她,不支持她,算的上什么喜欢她?
兰禧虽想说话,却几乎是在半啜泣半哽咽、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完。
龙凌耀越听她陈述,眉头锁得越紧。
“所以之后……柴冠梁就强要押你走?”没当场清查任何可疑对象,以柴冠梁的机警聪明而言,此举太不寻常。
这样的做法,像是不管犯人为谁,受害者为谁,总之就是要将兰禧带走。但是……这是为了什么?柴家应与兰禧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呀……
“少爷……”慌慌张张又要跪下,兰禧颤声说道:
“如果我果真让少爷为难的话,少爷就将兰禧交给相国府吧,兰禧毫无怨言,兰禧自认问心无愧,上天早晚会还兰禧一个公道。”
“事已至此,你还这么天真?”龙凌耀对她甘愿接受,命运摆感到不悦。“认命不能解决问题。别老以为,靠你牺牲就能克服所有难关!”
“少爷,我……”从以前到现在,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责难她,都要她率先扛下所有罪名,她……也只知道这个方法能保护大家呀。
“龙家上下百余人,靠龙家吃穿的人,数以千计不在话下,我不能不为大家想。与相国府作对,绝没好处的……”
兰禧忽然又觉得喉头干涩如有烈火狂烧,痛楚自胸口传开,头痛愈烈。
心中疑惑密,却也不敢告诉少爷。以为她早历经许多事,不该单就这样的打击,而造成身子不适才对,会不会是……
眼见她似有不适,凌耀决定就此打住。
“今天到此为止。在你为别人奉献牺牲前,先想想这么做值不值得。”他唤来大夫,并下令召集当时在场的其他人,打算继续问话。
当凌耀吩咐完,回头时,看她的眼神只剩毫不掩饰的怜惜。有股冲动想将她纳入怀中抚慰,却又怕她被他吓着。最后只是语重心长的告诉她:
“你得永远记住,无谓的牺牲,徒让亲痛仇快罢了。你可以不为自己想,可多为关心你的人想,别让大家牵挂着你。”
兰禧撇开头,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与落寞。关心她的人……
她的亲人早一个不剩,朋友……她还有吗?就算是府内与她交情好些的,哪个人不是一遇上问题,
就躲的老远?
今天,除了少爷,大伙都是一副巴不得让她被带走,好早点了事的表情。
她若不努力为主子尽心尽力,就真的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仿佛……这世上有没有她都一样。所以她卖命做事,就怕连主子都要舍下她……
那她该何去何从?这么一想,不免泪掉的更凶。
凌耀看她静默下来,不难窥见她的想法。有点生气她的冥顽不灵,可更不舍她受过的种种委屈,让她现在没自信与勇气,承认自己也有活着的权利。
站定她面前,轻柔捧起她脸庞,千言万语无从诉,只能告诉她。
“兰禧,别忘了……有我在担心你,你不是只有自己……我绝不会留你孤单一人面对一切。”那是他的承诺。
再也无法控制,他缓缓低下头,吻去她悬垂眼中的凄楚泪珠。
“少爷!”兰禧双顿飞红,惊愕中,只是随少爷越显亲呢的爱怜仰起头,对少爷的思慕终于决堤,长年的爱恋找到出口。
原先还矜持抵住少爷胸口的小手,也跟着滑到他宽阔背后。
就算少爷最爱的人是表小姐也无妨,只要少爷肯分给她一点点的疼爱,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心头虽对小姐深怀愧疚,可兰禧再管不了那么多。
“兰禧,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还有我。”
他低语封住她丹唇同时,不知怎的,心上悸动忽现,长久以来总觉得抓不住她的强烈不安,并未因为表白而平息,却像有什么大事即将来临……
直到听见门外大夫敲门请示的声响,兰禧才惊醒,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推开兀目沉醉在情潮中的龙凌耀。
“兰禧……”凌耀虽察觉自己的逾矩,却不愿就此松手。兰禧并非对他无意,那现在她眼中恐惧又从何而来?
“少爷若无要事,兰禧先行告退——”像做什么亏心事怕让人发现,兰禧一步也不敢迟疑,就是奔回自己房中。她怎能做出愧对小姐的事?
即使或多或少已经意识到,少爷对她,该是与众不同的,兰禧却半分也开心不起来,反而变成莫大的惊恐。
今夜她怎么变得如此胆大妄为?明知与自己被诅咒的厄运缠上,任何喜欢她或她喜欢上的人,都会发生灾祸,她还能接受少爷的关爱吗?
想起今早这莫名其妙的天外劫难,兰禧只能浑身不住打颤。
难道龙家会出事,是因为她的关系?这一想,三年来,她也过的太平静顺遂了些,所以现在是——开始遭受天罚了吗?
* * * *
“那圆盘中的紫玉糕共有十八个,下层十个,上层八个,八个之中却只有一个有毒,十八个糕点每个看来都一模一样,没什么特殊……那么有意下毒的人,又如何知道,谁会尝到那有毒的糕点?”
端坐书房,重复思索着,从大夫与仆人口中问得的情报,凌耀总觉自己漏了什么线索没想到?眼看
明天期限将至,他却苦无头绪回复。尤其是殿下那儿的任务也毫无进展,令他不免心烦气躁。如果这时兰禧待在他身边,他一定能像过去一样让自己心安。
“当日在场有可能吃到点心的,除了柴家兄妹,娘亲与铃儿以外也没别人,那么到底对方目标针对何人?也可能……不一定为了害谁,而只是单纯的想要制造一个事件,好来陷害龙家……或者为了陷害兰禧?”
房门被猛力推开,声音之大,打断他好不容易整理出的思绪。
“耀儿,九天来你没有任何动作,明天你拿什么去面对柴相国?”
听到近日来第六桩、与龙家断绝生意往来的消息时,龙夫人便又气又急冲进书房。这几天,她睡不好吃不下,就怕龙家无法度过这难关。
同样连日睡在书房,每天质问底下仆佣的凌耀,一脸倦容,耐着性子接受娘亲炮火攻击,体力精神上都快到了极限。
“我自有定夺。”冷淡丢下五字,他并未多做解释。
“只要交人一切好办,我就不懂你在袒护她什么?别说她可能犯了重罪,就算没有,她也只是路上随便买来的丫头,我们龙家供她吃穿,这时她就算为龙家扛下罪名,也理所当然。”
“娘,在您眼中,难道富贵会比人命还重要?钱财乃身外之物,犯得着您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它抛弃人性?”
也许因为过于疲倦失了镇静,凌耀说出重话。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龙夫人像是让人刺中要害,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避开儿子那比言语更具杀伤力的目光。“我做过什么让你觉得……”
“娘,我不提不代表我不知情。早在十五年前,爹为了救我一命,而葬身火窟的那一夜,我就不再是个什么都不懂、只听信你一面之词的小孩子。”
站起身往外走去,凌耀对娘亲的任性与执拗,再也不看一眼。
“娘,你对爹的报复,何时才愿意结束?”
“耀……儿!”龙夫人好不容易意识到她听到什么之时,想唤回儿子问个清楚,却又怯懦停下动作。
“不会的,他不可能知道……若他知道,为何多年来完全不吭声?”
以前凌耀处处顺着她的意,除了他爹死后那阵子他过于消沉,数度离家出走,最后,因她同意收养无依无靠的铃歆与他作伴,他才愿继承龙家……
那时,他就什么都知情了吗?
她一脸苍白,跌坐在一旁椅子上。一直以为,儿子什么都不知情,依旧是她孝顺的乖儿子,原来……只是凌耀不愿破坏母子关系,而保持沉默吗?
那么,现在他又为什么要揭穿事实?是那丫头的关系?只为了让她别干涉他行事,就甘愿毁了他们之间的安祥?瞬间,龙夫人眼中烧起熊熊妒火。
“为了小小安兰禧,凌耀竟不听话了?”想起大殿上凌耀保护兰禧的模样,霎时与十五年前,某个让她几乎要发疯的景象重叠。
又是一只妄想一步登天的狐狸精吗?龙家是她的,谁也不许抢!
* * * *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小姐!”
按惯例,兰禧捧着睡前补汤上了阁楼,才进房,就见病恹恹的小姐在等她,泪眼汪汪的看着她,而后就朝她拜下,让兰禧一时乱了手脚,打翻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