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这一路上,对她的粗鲁不端庄抱怨不停的人是他,但耐着性子告诉她弓月国习俗和礼节的却也是他,要是他真不想搭理她,大可不必多书,也毋需亲自照料她的。
而且他公务繁忙,却甘愿每日当她练习的对象,这部是对她莫大的帮助。
说不定他表面看来严肃漠然、不假辞色,其实他并非那么让人讨厌?
在这个人地生疏、举目无亲的另一个世界中,有人对她好呢……这么一想,她忽然有了勇气,觉得自己必然可在这个新天地中,找到安身立命之处。
爹是这个意思吧,留在京中,她找不到好夫家,注定孤寂过一生,可在奇特的弓月国,她的不合礼教反而不那么突出了?
她当真可以期盼,这桩婚事会让她护得大家疼爱吗?
至少,她的小叔,对她还算不错呀?
“达奚……齐德……”望着他背影,她神情不再落寞,阴霾早已一扫而空。奇妙的,让他这一闹,她反而觉得轻松许多。
“你是在担心我。”毋需等他亲自证实答案,她肯定的绽出一笑,迳自做下结论,追上他脚步。“你骗不了我的。”
这个男人实在是……不够干脆。可是,她好像慢慢也能摸索出他的心思。
好吧,看在他本性并不坏的份上,她将来在狼主面前就少参他一条罪名好了。
第五章
“你先在这儿等我,我这就进去向王兄通报一声。”达奚齐德将元凤栖留在大殴门外,准备引荐公主。
“达奚旗主。”还没跨进里头,回廊边,静悄悄的出现了个修长身影,唤住达奚齐德。
“昂真旗主。” 一见来人,达奚齐德反射性地眯起眼,保持警戒。
正如达奚齐德是虎旗旗主一般,即使他不言不语,他也随时散发一身威猛剽悍气势,叫所见者无不臣服,动起手来更是惊人,刀不见血不罢休。
而豹旗旗主昂真猛儿则是截然不同的典型,俊秀外貌看来沉静,优雅姿态从容不迫,可其中蕴藏着不容小觑的凶狠身手与无情杀意,叫人往往先失神于他外表的善意,在下一刻却坠入他的残酷陷阱。
同为三旗旗主,约莫半年前,昂真猛儿曾经有意将胞妹嫁给狼主,但还来不及提出,狼工便先允了天朝的婚事。
即便要再劝狼主另立侧室,也必须等到公主迎娶回来之后再谈:对昂真猛儿而言,天朝的公主若立刻受狼主宠爱,那么对于昂真猛儿的妹妹来说,并非好消息。
想来他特意等候在此,应该是为了视察敌情啰?达奚齐德猜想。
“‘她’……就是天朝的晨星公主?”昂真猛儿一脸灿烂笑意,难以捉摸他忽地出现此处是何居心。
达奚齐德轻轻移动脚步,不着痕迹的将自己身子移动到昂真猛儿视线之前,挡住他打量元凤栖的目光。“若要晋见公主,还请旗主等咱们会过狼主之后再说。”
“原来如此。美则美矣,可乍见之下,我还以为达奚旗主带了个少年王子回来呢,”昂真猛儿像是松了口气。
众所皆知,不似弓月国女子总是一身皮袄戎装,天朝女子衣著有个特色,格外强调女性的柔媚娇艳魅力,一眼便能望见那包裹在那青色衣裙之中的曼妙身段。
尤其是刻意让人瞧清,那若隐若现、纯白无瑕的兜衣下,最具性感魅力的丰腴胸脯,让是者无不被直截了当的迷惑……别的天朝女子应该是如此。
不过昂真猛儿一瞧元凤栖的“坦荡胸襟”--嗯,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这位应该是真正的天朝公王吧?狼主命达奚旗主特意去劫来的新娘?”
“当然是真的。”
“根据传闻指出,听说公主名满京城,令众多男子拜倒她裙下,望之却步,不敢轻易冒犯,我还以为是多么稀世罕见的绝色妖姬倾国佳人呢。”
“……傅言应该是真的。”就达奚齐德对元凤栖的认知来看……
“败”倒她裙下?大概是被打得躺平了吧?望之却步?靠近调戏就会破踹飞老远,谁还敢冒犯……
其实这所传不虚啊,只是解读的方法上有一点点的差别。
“说实话,该不会是公主太美了,所以达奚旗主自己动了心,抢了公主自己留着,找人来假扮天朝公主?”昂真猛儿语带挑衅。
“昂真旗主说这话……是存心羞辱我达奚齐德?”达奚齐德对于昂真猛儿流露出的轻视,没来由的就是恼火。
这抢婚抢来的公主,偏偏长得像个王子,难道还是他的错啊?
他只负责将公主送到王兄手中,这样也能让昂真猛儿罗织个罪名栽到他头上?该不会,昂真猛儿已经在王兄面前挑拨了什么?
弓月国三旗,明是共效狼主,背地里互争权势也非一朝一夕,开国八旗至今只剩三旗,可见斗争之激烈。可是,唯有强者方可立足,这是不变的原则。
“我哪敢呢?达奚旗主太多心了。”昂真猛儿摆摆手,一脸无辜。
“希望是我太多心。公主身怀众多才能,毋需美貌点缀出动人。”他忍不住开口护着元凤凄,不让昂真猛儿信口污蔑她。
何况,就算元凤栖再欠缺姿色,也轮不到昂真猛儿批评,她好不好完全由王兄决定;再者,即便不提女人魅力,至少她单纯性子远比狡狯女人来得讨人喜欢。
达奚齐德想着想着,忽然一愣。何时开始的?他……并不讨厌她?甚而有一些欣赏和喜欢?怎么会一听到人家批评她,他便起了想护卫她名声和珍惜她的冲动?
没注意到昂真猛儿何时离去,达奚齐德甩了甩头要自己冷静。
再深究下去,只是庸人自扰,她是王兄的妻子,跟他不相干。
他不能对她动心,就是只有一点点儿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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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漂亮公主。”听闻公主就等在外头,弓月国狼主达奚齐义移动至殿门口,先行窥探一番。
虽与达奚齐德面貌相仿,不过比起总是跟着军队四处征战的达奚齐德,那浑身毫不掩饰的锐利锋芒,狼主达奚齐义显得内敛许多,却也不失君主威仪。
“确实漂亮。那么,达奚齐德已将人送至王兄手中,就此覆命。”他满心以为这下子就可以解脱。
“我听说,你抢了四次才成功哪?”若有所思望着二弟,达奚齐义的笑容带着几分玩味。
“这是巧合。先前……我不认真。”达奚齐德提出强烈抗议,努力澄清。
“我原无意当真动手开打,可似乎有人也对公主虎视眈眈,让天朝不分敌我,反抗太激烈,险些闹出死伤。不过,有我在,王兄尽管放心。”
“到底是谁想对公主不利?”
“这一点,我还在追查,不过对方显然很狡诈,没留下什么线索。”
当时一心惦着公主,没能捉住活口是他的疏失,现在他拼了命也会找出到底是谁想伤害她,这阵子,他几乎都忙着处理这件事。
当时没偷袭成功,但谁也不敢保证下会有下一次,所以为了她安危……不,不对,这并下是为了她,而是为了王兄。达奚齐德这样告诉自己。
“我想,你该没受伤吧?这一路上辛苦你了,若是为我而让你负伤……”
“为了王兄,这不算什么。”打从多年前,王兄将他带出那阴角落谷之时,他就下定决心,今生他将只为王兄尽心,哪怕是要他献出自己的性命。
达奚齐义看着弟弟眸中坚定的意志,他轻笑起来。“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抢婚这件事,就算不闹得这么轰轰烈烈,我也不介意。”
“不成,为了弓月国名声,若是无声无息迎娶公主,定会受这周遭各国耻笑,趁这机会打响咱们弓月国勇士的名号,才是抢婚的目的,不热闹点怎么行?”
“原来如此,所以你故意失败了三次?”
妈呀,这可是天大误会!“不是这样,我……”
“没关系没关系。”达奚齐义体恤的拍了拍王弟肩头。“其实,我想了许久,让你费了这么大工夫,我要你把她交给我,怎么说我都过意不去。”
“呃?”胸口没来由一紧,达奚齐德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连忙转移话题。
“王兄你真的不用太介怀,这是我职责所在,彻底执行王兄命令,完成王兄的心愿,就是齐德的--”
没等达奚齐德把话说完,达奚齐义一挥手,便制止了他。“不如这样吧,是你抢来的,你就负责到底吧。”
“什么叫……负责?”即使额间冒出冶汗,达奚齐德仍若无其事的笑问。
“让你娶她呀。”
“喔,让我娶--什么?我娶她?”糟了糟了,他怎么又开始起幻听?“为什么?”
“弓月国习俗,新郎抢新娘,天经地义,何况你大费周章,实在应该给你些奖赏。”
看着达奚齐义边说边点头,达奚齐德也跟着心惊胆跳的。
他现在就已经为了元凤栖,时时将心提得七上八下,一刻不得安稳,若是让元凤栖整天在他面前出没,他一定会继续被她影响。娶她?这一点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