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啦啦队叫的很大声,我们这个星期天要去比赛,你就来帮我们加油吧!」
「稀罕啊!我表哥要是去比赛,你们就输定了!」小公主忿忿说。
「哎哟!我好怕喔!怕唱歌输得好惨的音乐班喔!」大块头哈哈笑道。
「闭嘴!」洪善缘不悦地推他一把。
「你干嘛啦?阿花,这麽『恰北北』,以後没人要!」大块头大叫。
「你叫我阿花!?」她气虎虎地叫,再推他一把。
大块头这下不让她,也反推回去。这麽一来一往,小公主对上大块头,洪善缘当然处於劣势。高显明正要劝阻,大块头瞄见她,兴高采烈甩下小公主,巴巴凑上来说:
「高显明,星期天有没有空?去替我们六甲加油好不好?」
「哎哟!想泡我们输得好惨的音乐班女生喔!」洪善缘尖酸地说。
「反正又不是泡你,阿花,叫什麽叫?」大块头回头吼她。
裙下忠臣叛变,小公主即使不喜欢他,也不甘受冷落。她冲上来使劲猛推大块头,他气极反击,高显明急忙介入其中。
「不要打架!」她大声说,不幸捱了两方的夹击,她痛得哀叫。
「喂!你干什麽欺负我们班女生?」一声斥喝,骆家尧出现主持正义。
「是你那个表妹先动手的!」大块头解释说。
「是你先说我阿花的!」小公主听起嘴。
「谁理你呀?……高显明,你痛不痛?」大块头换上笑脸说:「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喔!星期天要不要来看我比赛?帮我加油?我要参加百公尺跟两百公尺耶!」
「高显明,他看不起我们班,你不要理他啦!」骆家尧插嘴。
「你管我!」大块头不爽地说:「每次我跟高显明讲话,你都有意见,你是不是暗恋她?嘿嘿!不过你比她矮,免『肖想』啦!」
「你乱讲,欠揍!」骆家尧咆哮。
「你才欠揍!」大块头反讥。「要打来呀!打赢的人可以追高显明!你敢不敢?」
「好啊!谁怕谁?」
骆家尧无暇思索接下战帖的意义,以及这架一打,不啻言行矛盾地承认想追高显明,他只顾挥舞著拳头扑上去。
内心深处憋了许久的郁气,也藉这一场架要宣泄出来似的;而这口郁气,依稀与高显明有关。
「奖品」也来不及深究他们打架的理由,已被他们的扭打吓傻。
高显明呆了一会儿,在洪善缘的尖叫声中,奋勇介入。只是斗著正酣的两人收势不及,大块头一拳击中她的脸,而骆家尧想拐敌人後膝的那一腿,竟踢中她两腿之间!
高显明抱著小腹软倒下来,挨拳的半边脸瞬间红肿,可把旁人吓坏了。
定睛一看,竟有道血痕汩汩沿著她的腿滑下,显然是骆家尧那一踢所致,大家不约而同望向他。
骆家尧焦慌地冲上去,扶住她问:
「高显明!你怎麽了?是不是受伤了?」
她眉眼抽搐,脸部筋肉扭动,痛得说不出话来。
大块头已经吓得退到一旁,不敢沾惹这个责任。骆家尧闯了祸倒不敢怠慢,急急将她抱起,飞奔至保健室。
对他俩印象深刻的护士阿姨,一见高显明的状况,连忙将骆家尧轰出去,再关上保健室的门,不让他越雷池一步。
骆家尧捱受良心的煎熬,只能耐心地候在门外,不敢逃跑也不敢擅闯。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为了拉拢高显明,他不知付出多少心血。有意无意向表妹打听她的练琴时间,然後邀她上门;又千方百计与表妹「争宠」,到头来,表兄妹俩没人是赢家,高显明仍然不理他,反而更讨厌他。
他不晓得自己是哪根筋错乱了,为何这麽在意高显明?她不理他,他就愈忍不下这口气;她愈接近其他人,他就愈不爽……
但愿,但愿她没事呀!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於打开。但护士阿姨冷洌的脸色,吓阻骆家尧想冲进去探望的意图。她严厉地瞪著他说:
「你乱踢的後果是什麽,你知不知道?为什麽不对女生好一点?」
「阿姨,她受伤很严重吗?」骆家尧焦急地问。
「伤口不严重,可是事情很严重!」她冷冷问:「我要联络你导师,找你爸妈到学校来谈谈!」
什麽事情很严重?骆家尧呆立当场。
接下来这几天,他都是战战兢兢地度过。
骆立委出马,这件事和解成功,高家不计较,学校也不予追究。骆家尧虽被爸妈训斥一顿,但在校并未受到师长责备,他反而良心不安。
更让他不安的是,高显明以「重大伤势」为由,从此不到校上课。离毕业只剩半个月,学校承诺会发给她毕业证书,省了她转校的麻烦。
到底什麽伤,让她必须提前离开学校?
他到底对她做了什麽?
问爸妈,他们不说;问老师,老师也斥喝他别多嘴。护士阿姨没解他的惑,只是警告他,女孩子全身上下都不能乱碰……那到底是什麽伤?
他一踢,她「那个」就来了吗?
骆家尧人小鬼大,虽然常拿女「性」话题捉弄高显明,但他对性事其实似懂非懂,偷偷上高家探望的结果是被轰了出来。
「你家有权有势,我们惹不起!」高母怒气冲冲说:「既然你们赔钱了事,以後就不要来烦我们显明了!」
几天之後,从表妹那儿传来高显明搬家的消息。
待日後渐渐知晓人事,骆家尧才明白自己犯了什麽天怒人怨的罪状,但已经於事无补。
高显明芳踪已杳,就算找得到人,怎麽道歉也来不及了!
第四章
含苞待放的十九岁,高显明的身高已达一七四,高挑健美的她在T大音乐系馆出入,格外抢眼。
她走进预约的琴房,在平台钢琴前坐下,随手试弹萧邦的钢琴曲。
萧邦多数的曲子技巧难度极高,颗颗音符有如不安分的跳豆,在高显明手里却顺畅如流沙。也许是心理作用,她许久未接触平台钢琴,弹起来格外投入。
系馆里,光是平台钢琴就有三十台。注册那天,学长姐领著他们参观琴房,第一次看见那麽多平台钢琴,高显明像个乡巴佬,差点欢呼出声。她很少有机会接触平台钢琴,印象当中,只有小学五、六年级,在骆家……
「你练琴会不会被邻居抗议?我家那里,天一黑还弹琴,邻居就来按门铃了!」
「那就挂棉被、拉窗帘、晾衣服……多少可以吸音。」
「装隔音墙、隔音窗嘛!几坪的房间,大概二十几万吧!」
「高显明,你都怎麽办?」
琴房外,几个同学在闲聊隔音的问题,正要离去的高显明捧著谱说:
「我家没钢琴,都是借老师的练,偶尔去音乐教室租琴。」
他们以奇怪的表情看著她,其中一个乾笑说:「那你很厉害耶,没琴还考得上钢琴组。」
这话不知是褒是贬,高显明莞尔。
考大学时,她每个月的钢琴钟点费,折扣过後仍然上万,加上钢琴教室的租琴费用,哪有馀力买钢琴?她副修声乐,就因为不用另外花钱买乐器,只需付学费就好。
「高显明,你是Soprano还是Auto?」同学又搭讪问。
「Auto。」
「那正好,我们正少一个Auto,来歌剧社帮忙一下吧?拜托!」他交给她一份歌谱。
「呃,我一个礼拜有四个钢琴家教,可能没空练喔!抱歉!你找别人吧!」高显明歉意地还给他。
除此之外,她还准备去考钢琴调音师的执照,社团活动也是奢想,「如何隔音」这类烦恼,更不属於她的生活范畴。
钢琴一直是她多年来的好朋友,只要认真练习,它就以声音回报,花多少功夫,就得多少成果。
朋友却不然。
洪家与骆家的钢琴,已经淡出她的生活,偶尔还是可以影响她的心情。
犹记得小学二年级,她初碰钢琴时,随手拿了本练习曲在洪善缘的琴上叮叮咚咚弹奏,小公主瞪眼说:
「你怎麽一开始就两手一起弹?应该要先练单手啊!」
当时的自己太傻,以为先练单手是规则,就循洪善缘的进度,陪她练了半年的单手曲。日後她才晓得不是人人都有本事刚碰琴就能双手一起弹,多的是连单手都有困难的;这是种天分。
就如骆家尧,能将无主旋律的巴洛克曲子,拆了又重组成单一主旋律的小提琴曲,这也是种创新的天分。
他们表兄妹都是高音,光这一点就够她钦羡的了!受小学老师的影响,长久以来,她练唱一直以高音为目标,洪善缘与骆家尧都是她的理想。她副修声乐却硬要练女高音,以致声音挥洒不开,经过老师劝解,她才晓得高低音出生就已注定,只管练得好不好而已,她总算接受自己是Auto的事实。
「小心!」
沉浸在回忆当中,高显明反射性一回头,手上的提袋一甩,恰恰接中那颗天外飞来的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