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依突然被沈昊的声音惊醒过来。仿佛受到惊吓般开口:“不用,左手很好,昨天你只拉我的右手。”她死命地把左手藏在屁股后面。
“伸出来。”沈昊阴阴地下令,根本不容人拒绝。他看见她抗拒的眼神,干脆不顾她的反对,硬是用蛮力扯出她的手。
她的左手腕戴着大型的卡通表,表面甚至比一般男用潜水表略大,表带是宽面的松紧带,紧紧地圈住她的手腕。
“我……我喜欢这种宽表带的大手表。”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大概就是这样了,“有表带的保护,没事的,不……不用看了。”她努力想抽回手。
沈昊动作迅速地解开表带,拉掉手表。
粉红色的丑陋疤痕就浮在她雪白的皓腕上。暴露眼前的画面,让他有几秒的呆愣。
“不要!”净依剧烈地挣扎,猛力地抽开手,急急将手藏到身后,低下头。
“怎么回事?”他不放松地逼问着。
“小时候不……不小心被玻璃割伤的,很丑……所以戴表……遮起来……”净依极为轻描淡写地解释着,眼睛东瞄西瞄,就是不敢看他。
如果这种说法可以骗过他,那这几年他就是白混了。他很肯定那道疤是新有的,而且绝对不是不小心下的结果,倒像是割腕留下的伤痕--她伤在手腕内侧。
难道……她想放弃生命?为什么?心的某一角在不知不觉中拧紧了。
嘎--突来的开门声解救了净依。她看见文阿姨优雅地移进客厅,宛如见到救星般冲向文兰,“文阿姨,您来了?吃饭没?”
文兰锐利的视线扫过沈昊若有所思的表情,眼前的气氛有点怪异,难道她暗中期盼的情况发生了?她亲切地搂着净依说:“我闻到饭菜的香味了,我和沈昊他爸爸路过这里,就顺便过来瞧瞧。”
她完全不理会沈昊在听见她说“沈昊他爸爸”时脸色陡然阴沉的表情,还是开朗地揽着他僵硬的肩膀,暗示他弯腰,让她亲亲他的脸颊,“儿子,好久不见。”
他完全被动地反应着,突然想起眼前这个荒谬的情况……
因为拿错行李,所以净依突然出现在这里。如果说她不是爷爷事先安排好的人选,那么今天,在她换回行李后,她就应该要离开了。他的眼光眷恋地看着那个清秀恬然的身影,居然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沈昊留恋的表情没逃过文兰的眼底,这个小女人果然吸引了儿子的注意力。这几年来,从没哪个女人能留住他的眼光。只要能引起沈昊的注意,那事情就大有可为了,她对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佩服不已。
文兰暧昧的笑容引起沈昊的警觉。不对!净依的表现实在不像要离开这里的样子,方才母亲眼底闪烁的光芒,他隐隐觉得不对劲了,有某种默契流在她们两个女人之间。
“妈,你是不是在未经过我的允许,做了什么承诺?”他问得小心。
“没有。”文兰安抚地笑着,“我和净依一见就投缘。”
沈昊的心马上提到最高点,事情绝对还有下文。
“净依,麻烦你替我沏杯热茶,端给在汽车里等我的沈伯伯,好不好?”
果然有问题!否则不会想支开她,沈昊盯着她的背影快速地消失在屋子里。
“妈,你在打什么主意?”她不会是想支配他的生活吧?
“没有。我只是想跟你商量,让净依暂时住在这里。”
“不行。”沈昊连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不习惯生活里有另一个女人。
“我答应她了。如果我没记错,这栋房子是你送给我的,它完全属于我吧?”文兰轻松地回答,眼里却是掩不住的兴味眼光。
她挽着儿子僵硬的手臂,闲聊般和儿子分享她昨天辛勤套问出来的资料,“她叫夏净依,四岁时母亲带她改嫁到日本,从此不曾回来过。如今父母双亡,这次回来的目的是想寻找她的生父。”
这段普通的话,听在沈昊的耳中,他疑心地觉得母亲似乎把“夏净依”三个字念得特别清晰有力、特别强调。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地挣扎着,“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明明对她好奇得半死。
“没什么。”文兰慈祥地安抚着,他的口是心非难道能瞒过她吗?也不想想他是谁生的!
“净依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和咱们也算有缘,你想想,世界这么大,这种拿错行李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你们身上。反正这房子有的是空房间,而且……”文兰越说越觉得这简直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没有而且。”沈昊不客气地截断母亲的话。
文兰毫不介意沈昊的态度,她自顾地说着:“最近你爸可能会住院开刀,我没时间过来你这里。本来想登报找个帮佣来整理房子的,可是我知道你不习惯陌生人在你身边穿梭,正巧净依也缺临时的住处。”看,多么完美的借口。
“她是陌生人。”沈昊硬邦邦地声明着。
陌生人?亏沈昊说得出来,她没看过他用那种流连的眼光看过任何“陌生人”。文兰挑着眉、笑眯眯的,十足的和蔼亲切样,“儿子,你和净依早见过面,昨晚又‘孤男寡女’地相处了一晚,现在说人家是陌生人,这也太无情了,看看净依,还替你煮饭。我拜托她住在这里,也是顺便帮我照顾房子。妈妈的眼光不会错,她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就只差没提醒她这个笨儿子,要好好把握时机,别让幸福溜走。
文兰是个十分有说服力的女人,所以昨天净依几乎是无法反驳地被文兰牵着鼻子走,莫名其妙地答应了她。
“你请她当佣人?”他怀疑她那种细皮嫩肉的娇弱样会是当女佣的料。
“说佣人不好听。说是朋友帮忙还可以。”如果可以当媳妇就更好了。
沈昊不答话,死瞪着文兰,看她还能编出什么理由出来,她以为他是三岁小娃儿,可以任人左右吗?“我不同--”冷冷地拒绝,看见净依进门的身影时,自己转了弯弱下音量。
“行。”文兰压低音量,不悦地提醒着,“除非你愿意天天吃外面的食物,自己冼臭袜子,自己烫衬衫、整理房子,我可不是你的老妈子。”这个儿子真是让她生气,这么不合作。
沈昊眯着眼冷冷地吐出话:“你一定要这么做?”母亲根本是故意的,她明明知道他最讨厌被人左右,被人安排。他抿着唇慢慢地在心中盘算着。
文兰保持她惯有的温柔态度,用只有他俩可以听见的耳语音量提醒着:“这里可不是旧金山,没有满坑满谷的忠心下属供你差遣。”她充满慈爱地拍拍他的脸颊,贴近他的耳边说:“还有,儿子,别拿你当老大的那张冷脸来对我,没用的。如果不是碍于祖训,女人不能当帮主,文哥的位置今天还是我坐,哪轮得到你。”这个儿子实在太久没被欺负了。
文兰不理会沈昊冒烟的表情,她热情地迎向站在门边的净依说:“我和沈昊说好了,你就安心地住下来。”
“哼!”沈昊不认同地由鼻腔冷哼着。
“当成自己家,别客气。”文兰和蔼地拍拍净依的手,小声地在她耳边叮咛着,“别理沈昊的反应,他只是拉不下脸来在闹别扭。”然后翩然地离去,留下一屋子的沉默给他们两人。
闹别扭的表情是这样吗?净依小心地瞄着沈昊阴黯的脸庞。
沈昊漠然地看着眼前不安的身影。不过是个小女人,怎会是他的对手?他可以轻易地打发掉她,没问题的,他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过来。”他下令,等她乖乖地移动脚步。他仗着自己高她一个头的身量,居高临下地站着,存心给净依压力,“你要住下来?”
净依点头。
“你既然要住进来,先告诉你‘我的’规矩。你住一楼。”就好像他真的只拿她当佣人看。
“我是佣人,当然住一楼。”她乖巧地回话。
不是这样的,他……他只是……沈昊硬逼自己继续说:“我的书房没我的允许,不准进入。”
“可是我要整埋--”
“不用。”他急切地打断她的话,看她那副逆来顺受的表情,沈昊觉得自己正在欺压无辜良民。他一鼓作气地宣布,“我最讨厌多话的女人,你最好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听候差遣的女佣罢了。”这种语气够盛气凌人了吧?最好她受不了自己走掉,沈昊盘算着。
“我懂的。”净依了大眼看着沈昊,认真地允诺着。
不行,他必需想办法让她自己离开。他转身往楼上走,决定不要面对她无辜的眼光,继续颁布苛政,“我习惯早起,早餐……我不穿有皱褶的衬衫……房间里……”沈昊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是没人性的恶棍。
“沈先生……”净依小声地叫他。
沈先生?沈昊往楼上走的脚步顿了下来,太碍耳了。“叫我沈昊就行了。”他硬撑着脸皮吐出施恩般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