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似有若无的目光则是不经心地往于敏容的方向扫过来,很快地又回身去面对电梯。
于敏容望着中年男子的背影,思索着他和年轻男人之间的关系,她花了一些时间寻找楼梯入口,一路捧着肚皮踏过三层楼,下达至引擎热络的地下停车场。
她没见到邢谷风的人影,只目睹方才在楼上跟踪邢谷风的年轻男子被三名壮硕的汉子包夹住,并被请到停在另一端的黑色轿车里。
她被这意想不到的一幕给搞胡涂了,正想弄清思绪时,一辆不起眼的出租车在她身前缓慢地停下,前座的门由里向外弹开。
她弯身透过车窗往里望,在认出驾驶人的脸时,不禁感到万分惊讶。
她擒眉望着两臂轻松撑在方向盘上得意微笑的邢谷风,正考虑是否该进去的当儿,后面强猛狂按喇叭的奔驰车主逼得她毫无选择余地,唯有护着肚皮往车里钻,以避开轰耳的炮音。
「怎么回事?」她心有余悸地问。
邢谷风一派优闲地将车往地面上开去,轻松回道:「我们挡到某位大富豪的道了。亏人家喇叭按得那么大声,妳还没听到,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她觑了身旁的人一眼,「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
「哦!有关我被人跟踪的事是吗?」邢谷风不以为忤地解释道:「这也不是骆大小姐第一次玩侦探把戏了。以前我因为当老实的和尚没小辫子给她抓,所以,她爱探听我也无所谓。
「可是今非昔比,事关妳和孩子,情况因此复杂许多,所以便找了有影响力的朋友们,希望他们能出面代替我与对方沟通聊天,看能否别黏我那么紧?」
「你的朋友们不会对跟踪你的人动拳头吧!」
「那么野蛮的事我们怎么做得出来?我要做的与妳想的正好相反,我不但不会唆使朋友揍那小子,反而还要给他一些好处,条件是,他可以跟在我身后,但日期、时间与地点得由我来掌控。」
「可是,还有一个中年男子怎么办呢?」于敏容心里想着楼上的那一只大黄雀。
「哪一位中年男子?」邢谷风虽没露出一脸疑惑,但口气上下大有反应,表示他不知她所指为何。
于敏容于是形容对方给他听,「脸黑得跟炭似的,人长得高壮,头发灰过一半,肌肉发达,非常雄武有力的样子。」
他听了她的描绘后,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妳说的人是张哥,我的朋友。他是练拳起家的,有真功夫底子,曾有一拳让人卧床三天的本事与纪录,我要是妳,会尽量少用『中年男子』这四个字去称呼他?」
「我要是你,会从现在开始,改变说教的口气。」于敏容反驳他一句。
他见她露出防卫的刺后,马上解释,「唉!请别多心,我并无向妳说教的意图,只是介绍我的朋友让妳认识罢了。」
「我和你之间有瓜葛,全是因为小孩的关系,我不认为有认识你周遭友人的必要。」她立刻跟他画清界线。
「也许吧!」邢谷风没反应,只问她一句,「要我送妳回家吗?」
「不用麻烦,我车就停附近,你找一个方便停车的地方放我下车即可。」
「妳车停哪里?」他问。
「就附近。」她简约地应道。
「附近哪里?」
「前面。」
「然后呢?」
「红灯后左转……」
「好,接下来呢?左,还是右?」
「右边,过十字路口后第二个巷口进去。」
他照她的指示将车子驶向她的迷你奥斯汀,熄引擎后,侧头语带歉意地说:
「这一晚算是弄巧成拙了,不知道下回有没有补偿妳的机会?」
她低头掏着自己的车钥匙,听出他语气中的失望,一股冲动在她胃里酝酿,最后竟然夺喉而出,「要不,去我那里坐一下好了。」
邢谷风没马上说好,反而客气地问:「妳觉得这样做妥当吗?」
「很少人会对孕妇心怀不轨,我就姑且信你这次。」意思就是她把克制力的问题全都推给他去承担。
现在,去不去她那里坐一下,就成了他的问题了。
若他现在拒绝,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也毋须扮演「柳下惠」的角色:若他决定跟去,也就表示他现在就得担保两人之间不能出差错,非得考验他的定力不可了。
而她自认怀胎六个月变得丰腴的身材吸引不了他,无异是天真且大意了一点。
他将情况衡量过后,宁可放弃今晚与她促膝谈心的机会,也不愿意明早起来被怀里的人当成狼人般地轻视。
他在深思熟虑过后,和颜悦色地拒绝她的提议。「我还得回去料理一下事情。」
于敏容知道自己变了形的身材不再具有吸引人的魅力,但他拒绝得稍嫌快了点,看来,他这个月来试图接近自己完全都是冲着孩子而来的。
她压下被拒绝的尴尬,僵硬地说:「那我们再联络好了。」说完就下车往奥斯汀走去。
邢谷风知道她会错意了,但也了解在这个节骨眼儿,强扳着她,在黯淡无月的暗巷里解释自己要她的意愿无穷尽,恐怕只会愈描愈黑,于是静坐车内,恭送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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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谷风自从发现有人跟踪他后,连着几日想找骆丙雄谈开,但骆丙雄临时为自己和孙女安排到日本,外人看来像是在度假,邢谷风却很清楚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正在酝酿。
骆丙雄在邢谷风反制跟踪他的人的一周后回到台湾,骆佳琪则是继续留在东京购物。
邢谷风在得到消息时,没急着去找老人摊牌,开公司会议时也是挑了会议桌尾端的位子坐,散会后,他与高阶同仁在休憩室里抽烟闲话家常,骆丙雄则是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
他跟大家寒喧几句,要彼此别拘谨,然后点名邢谷风,「谷风,中午有没有空?咱们稍后出去吃顿饭,有件事我要跟你提一提!」
邢谷风没拒绝,应声答好。
骆丙雄人一消失,他周身的人便挂起了谄媚的笑容。有人甚至一副料事如神地伸手与他相握,恳请他若跃登龙门,坐上主事者的位子后,别忘记提携他们一把。
他则是宠辱不惊地继续端着他的咖啡,笑谈自如地与同事讨论工作上的事情。
晌午时,骆丙雄派司机接邢谷风去吃饭。
司机解释,吃饭地点是在闹市的五星级饭店里,抵达目的地后,司机没带他到餐厅用餐,反而领他上饭店的顶楼豪华套房。
套房的门是由外往里开,迎面而上的是一位美丽动人的女郎,藉由女郎的带领下,他们步入装置得美轮美奂的宫殿式楼中楼里,在明代家具的起居室里会见骆丙雄。
骆丙雄微点了一下头,女郎示意后,径自走到另一头的餐室打点两人午宴的事宜。
骆丙雄像个慈爱的祖父一般,拍了拍邢谷风的肩,「喝不喝威士忌?」
邢谷风平日是不在白天喝烈酒的,但老人施恩威霸的态度没给他选择的余地,他便上前说:「骆董若不嫌我喧宾夺主的话,让我来替你服务吧!」
骆丙雄依旧笑容满面,抬手往酒柜处一比,接受了他的提议。
邢谷风步向豪华酒橱,从中取出两只水晶杯与威士忌,他将水晶杯注了三分之一的琥珀色醇酒,将没加冰块的那杯递给骆丙雄,自己则稳稳地将浮着两枚小冰块的酒杯掐握在虎口里。
骆丙雄浅尝一口酒后,随口表示,「现在上哪儿吃饭都是人挤人,碰上熟人的机率大又容易被打扰,想了想还是这样吃饭比较不拘谨,又多了一些隐私。」
邢谷风听出骆丙雄话里有一些意思,也懂得他藉题发挥的是哪桩,但他不想这么早就摊牌,所以仅礼貌性地点头微笑应道,「骆董是有身分地位的人,生活起居、食衣住行上,对品味的要求与标准自然也高。
「能这样吃饭对我们这种领薪阶级的人来说也算是新鲜事,我今日算是托骆董的福,享受豪兴,却是没本事学样模仿。」
骆丙雄就是喜欢邢谷风不巴结的豪率个性,直截了当地说:「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难,你知道的,佳琪属意你,对你情有所钟,只要你肯对佳琪那丫头开个口,我一手打下的江山与事业都是你们小两口的。
「将来的你,有财又势,加上权柄在握,你要这样天天过皇帝瘾绝对不是难事。闲人要探你的隐私、挖你的疮疤谈何容易!」
邢谷风思索着骆丙雄的话,了解自己这一个月来与于敏容会面吃饭的行踪已被骆丙雄所掌握,他没有不安紧张之感,反而如释重负地说:「我只留心大小姐的眼线,却没防到骆董布下的雷达网。
「董事长若是要我请辞走路,我没异议,找个时间,我会去对大小姐明说清楚。」
骆丙雄一脸的不以为然。「我不是小题大作之人,男人嘛!偶尔逢场作戏,沾点酒色算不上什么大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