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种事!」他难以相信地皱了眉头,寻思了好久,才中肯地说:「不会吧!克尧催眠人很厉害的,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才对。我想,一定是妳抗拒不肯进入催眠状态。」
莫均均脸色倏地一沉。
刚刚还有说有笑,这不要翻脸不认人了。
「自己学艺不精,就怪人家不合作,你们老师都是这样教你们的吗?!」
他万万不知道自己今天遇上了只张牙舞爪的野猫,而这只猫有可能会对任何一个陌生人发飙的。
他暗地里咕哝一句:「啧!真是个刁蛮老辣妹。」
他声音再低,却还是让莫均均听见。
她才二十四岁,说她老?!真是不被他惹火也难。
她冷笑道:「放心,我既不是你老妈也不是你女朋友,我刁不刁蛮、老不老不用你费心!」
「说得真好!」他丝毫不以为忤地朗声大笑。「喂,妳满有趣的,叫什么名字?」
莫均均斜瞟他一眼,冷哼:「问人家名字不先自我介绍?你妈没教过你做人要有礼貌?!」
「骂得对,是我错!」他又笑了起来。他拥有那种令女人心跳加速的微笑。「我姓涂,叫涂剑蘅,刀剑的剑,蘅芜的蘅。」
莫均均忍不住爆笑。「你的名字还真武侠!」
「不是武侠,是阳刚。」涂剑蘅认真辩解。「妳呢?」
她笑容一敛,眼波平淡一扫。
「你没必要知道。」
乎白无故又挨了个大钉子。
涂剑蘅深深觉得这女人不只「刁钻」二字足以形容,但他却对她很有兴致,甚至故意往老虎嘴里拔牙。
「不说算了!不过我觉得妳大概真的有病。」
莫均均的忍耐度霎时冲到极限,她眼里的冰霜,瞬间转成「火」箭全往他身上刺。
「我有病?那全天下的人都不正常了!」
涂剑蘅依旧不在乎她的抗议,只是耐人寻味地笑着。
「妳看妳,聪明又长得漂亮,还有一副让女人嫉妒的好身材;不管男人女人、老的年轻的,见到妳都会喜欢上妳,可是妳却偏把自己搞得像个刺猬,不让人喜欢,妳不是有病是什么?」
她吓了一跳。
这话是褒是贬?她其实分不太清楚,但她讶异于这男人竟然看进她心里去。
对了!她就是故意要在自己的周遭围起一道安全的保护网,她不需要人家喜欢她;更重要的是,她要防止自己再去喜欢上任何一个男人。
「你自以为是地乱说什么?!」
不!她一定得否认,得藏起自己的惊讶,不能让他发现她的失措。她生气地狠瞪他一眼。
别人瞪眼是凶、是野,莫均均瞪眼除了达到凶狠的目的外,更多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妩媚,让人震慑于她凌厉的眼神,却又忍不住一阵心荡神驰……
何谓「惊艳」?涂剑蘅一向以为那只不过是个名词;直到今天,他才真正了解了那种震撼,那种强大的吸引力。
「我这人从来不乱说话。」
他收起玩笑,自己都不懂为什么要这么正经;但他只是用他柔和而低沉的声音,毫不保留地对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小时的女人说出他衷心的赞美。
「妳知不知道妳美丽得像个精灵?」
莫均均呆掉,整个人又为之一震。
她从小就长得漂亮,赞美的话也听过无数,赞美她像电影明星,像仙女;说她长得如何美艳绝伦。那些肤浅的赞语,她统统都没感觉,但这男人多会说话,他说她像精灵!
慧黠灵敏、灿亮灵动,这不只夸了她的外表,也赞美了她的内在潜质,她着迷于这样的形容……嗯,精灵!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见他深邃的眸子正看着她,真诚、温柔……他的眼神像是带着蛊惑的魅力,教她深深为之迷失……
她刚才没被许克尧催眠成功,现在没人催眠她,她却自己陷入昏眩中……一种神秘难解的力量紧抓住她的心,混乱的心跳犹如在她紧闭的心门上叩门。
不!她绝不开门!她深吸口气,顽固地抵抗自己的心绪,认定这时候只有一走了之。
她犹如被冒犯似地盯了他一眼,然后唐突地站起,扭头就走。
涂剑蘅十分错愕,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但还没来得及将她留住,她已经看准了一扇门直直走了进去。
大门重重一关,随手落上门锁,倒也像落上了她心上那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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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是间会客室,里头有书柜、电视还有沙发,但莫均均没倒向沙发,她背倚着门,心里一片复杂……
这一年多来,她也许言语极端,也许拒人千里,家人认为她奇怪,甚至拉她来看心理医生,却无从了解她的问题。
而这个涂剑蘅,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却像是知道她的一切,句句都说中了她的心坎……
呸!她用力甩甩头,想甩掉这想法。
别忘了,涂剑蘅从前也是个心理医师,他们这种人,最擅长对人开心剖脑挖秘密了。
不紧张不紧张,她说服自己,这男人没什么特别的。
正当她忙着安抚自己的心绪,背上的门却突然发出了声响。
「扣扣扣……」有人敲门。
她反应过度地惊跳起来,一时竟失神地盯着那门把看,然后她听见门外有人说:「嗨,开门好吗?」
是他的声音!莫均均无可救药地心跳加速。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行!再跟他聊下去,一定很危险。
「你待在外面就好,进来干什么?!」
「别这样,妳先开门。」
他到底为什么那么想进来?问她为什么突然溜掉?再跟她说几句赞美?
莫均均莫名其妙地慌了心,她怕他。没错!她就是怕他,怕自己为他心动,那种她早该忘掉的感觉……
「不要!」
「妳听我说好不好?」
「不好!」
门外安静了几秒钟。
「莫小姐……」他的声音又传来。
他知道她名字了?这家伙!
「干什么?」莫均均闷声道。
「全诊所只有妳这间房有洗手问,而我们外面一票人排队等着上厕所。」
莫均均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糗过!她多丢脸,多自作多情!天!从前在她的字典里根本找不到这四个字。
砰地一声,莫均均打开了门,门板还撞到了墙。
她刷白了一张脸,不用看也知道涂剑蘅那生动的眼光肯定正戏谑地朝她微笑。
她僵硬地避开他的视线,一眼望见姊姊莫咏咏,有如看见了救星。
「妳们终于谈完啦?」莫均均急忙朝姊姊走去。「走了吧!时间都耗在这了,我还有事呢!」
「喔,好。」莫咏咏响应着,还客气礼貌地道别:「那许医师我们先走了,今天麻烦你了……」
莫咏咏根本没来得及讲完,莫均均已经不由分说地揽住她的手,笔直地朝外头走,一秒钟都没浪费。
涂剑蘅表情丰富地望着她的背影,终于笑出声来。
逗她发窘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这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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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克尧从洗手间里出来,顺手带上了门。外头其实没有一票人等着上厕所,只有他一个而已。
他走回会客室,从橱柜里取出一瓶珍藏的白酒,斟了一杯给涂剑蘅--他的学弟。
「接下去没人约诊?」涂剑蘅问。
「又不是耳鼻喉科,哪会有那么多病人。」许克尧笑。
涂剑蘅露齿一笑。「既然这样,去睡个大头觉吧!免得下次催眠病人的时候又打呵欠。」
「莫均均跟你讲了?」许克尧有点糗,却少不得要辩解:「我昨天是看ESPN看到半夜三点没错,但我的精神并不差。那个女人……你信不信!我从来没碰过这么难缠而不合作的病人。」
「我相信。」涂剑蘅适时表露了他的同情。「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许克尧苦笑地摇摇头。
「她不肯说。不过据她姊姊的说法,一年前她从美国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极端而奇怪。她从前是写纯文学的,现在却改写『不要栽在爱情手里』、『男人非必需品』之类的鬼东西,反而成为畅销作家。她还开了好几个读书会,老是教女人要看清爱情,甚至鼓励人家离婚,她的读友都叫她『离婚教主』。」
「喔--莫均均。」涂剑蘅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名字好象听过!原来她这么有名。」
「怎样?有兴趣研究?」许克尧晃了晃酒杯,半认真地。「我把她这个案子转给你怎么样?」
涂剑蘅的思绪很快飘回莫均均身上。
那曼妙婀娜的身姿性感而诱人,眼中似笑非笑的眸光又引人心荡神驰……她是朵名贵、亮丽,却长满了刺的蔷薇,却又禁不住教人想一探究竟……她多刺的外表下,是否潜藏着一丝温柔?
他微微一笑。兴趣当然是有,只不过不是工作上的。
「多谢好意。不过这么精采的角色,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涂剑蘅缓缓啜了口酒,眼神中有一抹淡然,语气也平静无波。「再说,我现在也不是心理医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