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均均就算脸上没笑,心里也是笑着的;然而当她看到卡片上的字,她的脸却完全僵掉,再也笑不出来了。
「方严送妳的!」莫均均飞快把花束转给她,那一大束花正好遮掉她脸上有如樱桃小丸子三条黑直线的表情。
「喔。」莫咏咏似乎不太惊讶,也许是方严曾经告诉过要送她花。
莫咏咏把花捧回房间,却拿出两封信来。
「妳的信,昨天我从信箱拿上来的。」
那两封信,一封是电话费帐单,另一封是验车通知。是的,这证明她那辆车已经正式迈入老车之龄,没啥价值了。
甩了两封该死的信,莫均均冷着脸下楼买早餐。直到看完早报又看完订阅的杂志,她讶异地发现姊姊竟然还没出门过情人节。
中餐她以两颗奇异果打发,一派无聊地熬到晚上,直到莫咏咏打电话叫外送pizza,莫均均才终于发现,她姊姊今天大概是不出门了--刚好在家见证了她莫均均既孤单又无趣的情人节。
众多的电视台,却都没有吸引人的节目:要上网打电动又怕会遇上涂剑蘅,让他逮个正着;就连趴在窗口看风景也看烦了,唉!
怪来怪去,还是他的错!她希望他在身边,希望他陪着她,想念他让她变得软弱,寂寞因此趁虚而入,扰乱她的心;但她又不准自己承认对他的感情,两相挣扎矛盾下,她这个情人节过得是既别扭又难过。
她烦闷地叹口气,起身去客厅准备给自己找喝的,一眼看见莫咏咏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看书,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正对比出她的焦躁烦闷。
莫均均终于受不了了,她问莫咏咏:「情人节妳怎么不出去?方严呢?」
莫咏咏埋在书里连头都没抬。
「方严今天有事,我们早就说好了,昨天晚上提早过。」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今天一束花就打发了,可是姊姊那稳定而宁静的幸福样却让她更难过了,她嗔道:
「可是现在晚上了耶!他连下班都没空?」
莫咏咏放下书,好脾气地对她笑笑。
「他今天晚上有个案子得准备呢!哎哎,我跟他老夫老妻了,情人节也早就过了好几个,不稀罕了。倒是妳,妳才不应该在家吧?」
怎么扯到自己头上来了?莫均均闷声道:「干嘛?赶我出去?」
莫咏咏笑了起来。
「赶妳出去过情人节啊!怎么?昨天晚上那么火热,今天火就熄啦!」
莫均均一下子想起昨天被她撞见的情景。她心一急嚷道:「妳少乱讲!」
莫咏咏把书往旁边一搁。「我又没妳会讲话,怎么敢随便乱说?妳找到新的恋情,我替妳高兴都来不及。」
「什么恋情?」莫均均皱起眉。「妳自己写剧本帮我编剧情啊!」
这一切莫咏咏这个局外人都看在眼里,再清楚不过。
她轻喟:「只是妳自己还不肯接受罢了!」
莫均均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既然姊姊都已经知道了,她也不需要在姊姊面前躲藏。
「姊,妳知道我在美国那个不太愉快的故事,经过那段,妳还期望我怎么样?」
莫咏咏愣愣地呆望着她,好半天才讪讪地开口:「妳--知道我去找妳在美国的室友啦!」
莫均均淡淡一笑。「我看到妳扔在垃圾桶里的纸条。」
她怎么那么迷糊!
莫咏咏略略着急而语带歉意地说:「妳不生气吧?我不是故意要挖妳的秘密。」
「只要妳不再觉得我的脑子有病就好了,」莫均均笑得有些悲哀。
莫咏咏的脸微微一红。
「其实我们本来就不觉得妳有病,只是想知道困扰妳的原因,希望妳能从困惑中走出来。」
「我是走出来了啊!」莫均均自嘲地说。「否则那时,我一定就跟着冯子民一起死了。」
「妳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莫咏咏慌乱而热切地说:「但是,妳如果妳真的走出来了,妳就不会再让冯子民影响妳;不会因为他,而否定了人生中其它的美好……」
莫均均闭了闭眼睛。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忘得掉的,妳我都没办法洗掉记忆,当作它从不存在。」
「我没有要妳洗掉记忆!」莫咏咏语重心长地说:「但如果这记忆只是拖累着妳,让妳没办法迈出步子,妳还要那记忆干什么呢?」
莫均均不说话了,她喝了口水,把视线隐藏在水杯中。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道理人人会说,事情该怎么做大家都懂;但当问题降临到自己身上时,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
「均均,」莫咏咏真心劝她。「像涂剑蘅这么出色的男人,要把他的心给妳,妳就接受吧!妳知道自己既难亲近又泼辣,如果他不是真心爱妳,何必对妳这么有耐性?」
莫均均的心一紧,百感交集。
涂剑蘅对她的好不必公然昭告,明眼人全都看见了;她何其幸运,遇上这样一个男人?
可是,她又何其不幸?她明明已经把自己的心保护得好好了,不想再让它风吹雨打了,他又为何一定要翻箱倒柜地把她的心挖出来?
「妳知道,这反而带给我无比的压力。」莫均均叹口气说:「妳说说看,谁能保证他以后不会让我失望?或者搞不好,是我让他失望?」
「妳怎么那么悲观?」莫咏咏快受不了了。「可以往好的一方面想啊!」
「我看事情喜欢看反面。」莫均均绝情地说。
这样的争论,还真让莫咏咏只有吐血的份。
「好!那妳说,妳打算拿涂剑蘅怎么办?」
「不怎么办。」莫均均逃避地说。「也许过些日子新鲜感没了,他就不来找我了。妳看他也不见得多积极,至少今天情人节,他就没什么表示。」
「妳又不要人家,还说人家不表示!」
莫咏咏暗暗为涂剑蘅叫屈,却也气涂剑蘅不知把握机会。情人节哪!那天她还提醒过他的,怎么他仍然笨到什么都不做,她还真想打电话去骂骂他!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了。莫咏咏应声开门,却见门外站了三个陌生人,三个手执着乐器的陌生人。
莫咏咏楞了下,直觉不干她的事。她转头大喊:「均均!均均--妳快来看!」
莫均均懒坐在沙发里,但听见姊姊的声音古怪,只好慢吞吞走过去。但是一到门口,她也怔住了。
只见这三名乐师,挤在小小的楼梯间内,稍稍调了调音,琴弓搭上弦,一段流水般清柔悠扬的乐音便缓缓流泄开来……
那是首美丽的乐曲,音符滑过莫均均的耳朵,在她心上烙下印痕,令她沉溺而迷醉。她静静闭上眼睛: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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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结束,三人朝莫均均微微一笑,拉大提琴的那个琴师从琴颈上取下一枝紫玫瑰递给她。完成了托付后,他们就转身下楼了。
「等一下!」
莫均均不由自主地追上前去。虽然她已经猜到是谁,但还是要证实一下。
「可下可以告诉我,是谁请你们来的?」
「是一位涂先生。」
「哇--」莫咏咏发出了赞叹声。
没想到他这么浪漫还这么有心,还真不负她所望。生平头一回,莫咏咏希望方严那家伙也能这么有情调。
捏着那朵紫玫瑰,莫均均慢慢走回屋子。她的心里好乱、好乱……
剑蘅的举动超乎她意料之外,他不只没忘记情人节,还给了她这么一个难忘的美好记忆……但他这么对她,教她怎么办?他在情人节做这些,不等于是向她表白,明显地逼她,给她压力吗?
手上这是朵去了刺的玫瑰,难道他也希望她跟这朵玫瑰一样,在他面前什么刺都没有?
「妳看看!人家这么对妳,妳还不好好想想……」莫咏咏在一旁说道。
她并不预料这份爱情,也没叫剑蘅追求她啊!但现在的状况却像是--如果她再不接受剑蘅,那她就罪大恶极了。
突然间,莫均均一时莫名火起,她只想拿他这个罪魁祸首出气!
她冲进房间找出了他的电话,想也不想地就拨了号码。
「你现在在哪?!」一听到他的声音,莫均均劈头就问。
「在家。怎么了?」涂剑蘅有点意外。
「你家住址给我!」莫均均低沉地说。
涂剑蘅很快报上了住址。
「怎么了?」他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然而莫均均根本没回话,她的回答是一把挂上了电话。
拿了钥匙、皮包,莫均均立刻冲出了房门,那冷凝的脸色把莫咏咏吓了一跳。
她嚷嚷道:「喂!妳神经啦?妳去哪?喂--」
第八章
涂剑蘅自从接了莫均均的电话后: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电话里的对话太短也太简单,他听不出她真正的情绪。她显然是要来找他,但对他来说,究竟会是好事抑或是……
他心里如同熬了锅热油,正煎熬着他的五脏六腑。然后,大楼的对讲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