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爷没有退婚。”
啥?凝岫转向说话的人,沉声问:“倩儿你在开玩笑,是吧?”只要她敢点头,凝岫绝对会一把掐过去。
“我是说真的,老爷没退婚,可是,任公子退了婚啊!”倩儿用力说道。
“你是说任翱他……他、来、退、亲?”一字一句,凝岫比她更用力。
“没错!所以小姐以后都不用担心啦,你不用嫁给任公子了,一定很高兴吧?”倩儿猛点着头。
“是啊,高兴,不用嫁了,因为他已经来退婚了……”凝岫瞪大眼,颤着声音喃喃重复着,双手不住颤动。
见着小姐这般“兴奋”,被感染的其他人马上纷纷附和。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道贺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恭喜?恭喜她被人……“休弃”?噢,凝岫好想再次趴在地上。呜……这教她宋凝岫日后怎么见人?
“可恶!混帐东西!”宋凝岫忽然自地面蹬起,像一把急射而出的箭,边骂边往外厅冲去。
一时之间,又把倩儿等丫鬟们给吓坏了。
“小姐,你上哪儿?”
“我去找任翱那个王八蛋,他凭什么这样做?他竟然敢来退婚?太过分了!太可恶了!”
“小姐,你不是说不想嫁……”
“我是不想嫁,可是,也不能平白无故就让人给休了啊!那任翱算什么?我要去找他算帐!”
“小姐,不要去啊,任公子已经走远了,没有用的。”倩儿在后头猛追,接着又说:“而且任公子原本还打算要拿回信物,老爷不还,结果一吵,老爷气得犯心痛,刚刚才看过大夫,你就别再去惹他心烦了。”
她的话果然让凝岫定住了脚跟。
过了半晌。“……倩儿!”
“嗯。”倩儿心里早备奸狂风骤雨将至,却仍无法捉摸小姐的心思。
“我是不是真的很糟?只会惹爹心烦?”凝岫就只问了这句话。
大为错愕的倩儿愣了半天,才慌乱应道:“不会,怎么会……”
“说实话。”
“呃?”倩儿绞着手,才支支吾吾地说:“我说的是实话,小姐真的没有那么糟啦!只不过老爷的确是有那么心急了点。可是天下父母心嘛,他只是怕小姐会嫁不……”倩儿连忙掩嘴。
“嫁不出去?是吧?”凝岫睨了眼倩儿,接话道。
“小姐……”倩儿顿了口,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开始生起气来。“这都怪那些多管闲事的人,没事就爱乱嚼舌根,说什么小姐你是个女酒鬼,然后又是什么脾气古怪,不像个闺女……”倩儿实在没勇气再往下说去。
“他们也没说错。”凝岫眨着眼,竟然认同外人的评论,往回走没两步,却又突然掉头,认真地说:“不过,有件事大家都会料错;我宋凝岫绝对要嫁,谁也别想休了我!”
望着小姐逐渐走远的背影,倩儿感到有点纳闷。以小姐这种绝丽姿容,有自信是应该的,可是……她总觉得事情有那么点蹊跷。
过没两天,倩儿不禁佩服起自己的直觉。
宋凝岫不见了!
连带着那只任家用来当成媒约信物的传家玉镯也不翼而飞了。
“会不会是被凝儿给带走了?可是她为什么要拿那玉镯呢?”心急如焚的宋敬礼全没了主意。
他无法理解女儿怎么会好端端的,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便溜出了碧玉小筑� �
难道她的出走事件跟任家退婚有关?
“倩儿,你说,小姐会上哪儿去?她从来不曾这样子过……”
“这……”倩儿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小姐她想把自己给嫁掉--这种话倩儿哪敢提?偏偏这件连提都不敢提的事,小姐都已经去做了啊!这该怎么办才好?
经过刻意乔装打扮的宋凝岫,摇身一变,身着青布衫、头绑方巾的她,俨然成了个斯文书生。
下了船,离了渡口,她雇着马车一路来到那座江陵城;支付了车马费,凝岫开始在江陵城里徒步游走。
置身缤纷异都的她,可说是大开眼界,可是她还是没忘记自己的目的,于是乎,有关“任翱”的风评也就“不经意”地陆续落入她竖高的耳朵里。
出门前她早巳将任翱的家世背景打听清楚。任府在当地算是名门望族,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自从任达远夫妇俩相继去世之后,任府庞大的家产皆由独子任翱一手掌理;这些年来,任翱是经营得有声有色,所以只要一提起“任翱”这个名字,大家无不竖起大拇指夸赞不已。
原本宋凝岫还以为要混进任府,并不是件难事。
不过来到这座任府豪宅时,只见黑压压的高墙筑楼;甭说想见见那位人人口中不可一世的任家公子,就连那些精神饱满、看似勤奋的下人们她都无法接近。该怎么做呢?
左三圈,右三圈……凝岫在任府大门口鬼祟打转。嗯……要不就地摆个“卖身葬母”?母亲大人若是地下有知,应该会谅解她吧?
可要是他们不买呢?最糟的,就怕“卖”错了人,那可就真的一点也不好玩了。
最后,凝岫决定先找间客栈落脚,再好好想想混进去的法子。
一想到离“仇家”已经这么近了,凝岫全身的血液都忍不住沸腾起来--
足足在江陵城晃荡三天的宋凝岫,这晚一如惯例的,吩咐了跑堂送来晚膳。
送来晚膳的跑堂说:“这位爷,是这样子的,依咱们店里的规矩,您上回预付的银两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所以……”
原来是索费的?正准备大快朵颐的凝岫,掀了下眼皮,大气不喘地应道:“我知道了,那你说我现在该付多少?”她准备掏腰包。
“不急不急,掌柜的说了,还是先让爷吃饱了,再请您到柜台那儿去一趟就行
“没问题!”还算有点人情味!于是,她爽快地应允下来。
跑堂退下之后,望着满满一桌的珍馐佳肴,从不肯亏待自己肚皮的凝岫,立刻老实不客气的享用了起来,吃得很开心的她,仿彿将所有不如意的事全都抛到脑后去。也算是拜任家那个“冤家”所赐,让难得出门的她,能大开眼界、遍尝当地名产。
嘿!还有酒耶!
她瞪着那坛上好的女儿红,出门前对自己下达的戒令也开始动摇了--
就一口好了……?,好香哦!那……再一点点,就一点点好了!
结果,那坛美酒就那 一点点、一点点地被她那张樱唇给品尝光了。
嗯,酒足饭饱之后,她记起了跑堂说的事。
该不会是因为她点的都是最好最贵的,所以,才格外让客栈“不放心”?哈,那他们可是白操那份心了,她宋凝岫岂是行事含糊之人,这趟出门当然是得将荷包装得满满的--
“咦?”正想掏腰包取银两的凝岫,一张脸全禄了。
怎么会是空的?她的钱呢?
凝岫的脑子快速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遭窃了!甚至连怎么被偷的都不知道!
现在可好了,只身在他乡的她,该怎么办?就是想回家也没了盘缠呀!
“走!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竟然也敢来白吃白喝?看你的模样一派斯文,想不到竟然是个摆阔的空心佬!”掌柜和跑堂一边叫骂,一边将她纤弱的身子无情地推出门外。
“唉哟!”跌落地面的凝岫痛得轻呼出声,继而抬眼望着所有旁观者的奚落眼神,可真是把她给惹恼了。
拍拍屁股,她迎了上前忿忿道:“谁说我白吃白喝?都跟你们说了,我的钱是被偷了,再说我之前的帐也跟你们算得明明白白的,没少你们一个子儿的!”
“好哇!”跑堂的探出个头,对着她摊开掌心。“那刚才你吃的那一顿“状元及第”总共要五两,是不是该付清楚?”
“我、我……”打小就衣食不缺的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被这区区几两银子给逼死。
“这样吧,不如我们就将他给送交官府,看他还撒泼不?”于是,一个呼喝,可怜的凝岫就被人强硬架起。
“你们放开我,我、我又没说不付钱,你们放开我呀!”她拚命地嚷道,然后自腰侧取出了玉镯;也就是任府那只该死的信物,此行必备的道具。
可是此时已到生死关头,她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这玉镯就先让你们扣着,但是在我赎回去之前,你们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那只玉镯在月光映射下绽放出眩人异彩,就在掌柜伸手欲夺取之际,却有人先下了手。
“干什么?”破口大骂的掌柜定眼望去,却脸色急转,立刻恭谨地打揖道:
“小的见过……”
掌柜的话被一只折扇挥舞示停,此时的凝岫,不禁愣愣地望着那只扇子的主人;然而只看了一眼,凝岫就发现自己的视线再也收不回来了。
一个英俊粗犷的男人,轮廓深刻的脸正低望着她,那对深蹙着的浓眉下,目光精锐,毫不客气地凝住她。
抬起眼,凝岫屏气凝神地与他对望,在他透着疑惑的眸中,想寻求进一步讯息的她,不觉还是一阵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