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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愿意等,等到那天你能说时。”

  “其实——”以战脸上涌起一阵暗红,他几乎要说了,又被某种原因压回去。

  “你这神情真像以哲。”中坚突然说“不但神情,很多动作都相似,双胞胎真是奇妙。”

  以战呆怔一下,脸上暗红渐渐退去,他恢复了正常。

  “让我们回家,妈咪一定等得著急。”

  “记住。我等著你能说的那一天。”中坚说.

  这天公司比较闲,可欣想远远避开所有人,于是悄悄上了文华酒店顶楼午餐。她选了避静的座位,面对着墙,一边进餐一边拿著本英文小说看。

  她不想碰到任何熟人,更不想跟闲杂人打招呼,这个姿式、这个样子是最具保护力的。

  听见背后有轻微脚步声,当然与她无关,不该有人在这种情形下打扰她。

  一我——能坐下吗?”居然有人这么问。声音熟悉得令她发抖。

  “以哲”两个字几乎冲口而出.就像在日内瓦机场遇到以战时一样。

  她震惊忘形的转身,以战,当然是以战。

  “约了朋友在那边午餐。”他看来挣扎、矛盾得厉害,而且窘迫。“他们先走,我看见你——”

  “请坐。”她先恢复镇定。

  他坐下来,侍者送来一杯咖啡. 他们极少有机会这么呆独对坐看,一时之间两人都显得尴尬。但是——两个人都完全没有避开或离去的意思。

  “若明柔讲错话,请原谅她。”以战终于想出一个话题。

  “我不会介意,如今已没有任何事再今我介意。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可欣说。

  “不该这么灰色。”

  “我也不想。人必须面对人生,我的人生被安排成如此。”

  “以哲不会喜欢你这样。”

  “他还能要求我甚么?他如此残忍的离我而去,在我正张开双手预备迎接美好人生时,我已尽力做到最好。”她眼眶微红。她已算是个很有白制力的人。

  以战震动,他完全想不到看来永远淡漠平静的可欣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以哲的离去在外表上绝对看不出真正伤害有多大多深。

  “对不起——”以战十分内疚。

  “与你无关。”她无奈的笑。“你完全不须要内疚,他替你去纽约绝对不代表他替你死.每个人的生命安排不同,如果换成你——情形就变了吧?谁也说不定,是不是?”

  “谢谢你。”他由衷的。“以哲极幸运能遇到你,即使只那么短短的几个月,想来——他是此生无憾。”

  “我也是。所以我尽力使自己活得更好,一直有个感觉,他——在看着我。”

  “是是,他在看著我们——”以战不知道想到甚么,停在这儿,然后话题就转了。“这些日子来我一直想向你道谢的是,妈咪得你帮助才能放开心怀,她心中目前最重要的是你。”

  “我知道。可是——我有负担不起的感觉,所以上次我选择离开。她对我太好,好得有压力,毕竟我不是真正的以哲。”

  “不会再走吧?”

  “一走了之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我知错。”她微笑.像唇边绽开一朵纯白小花。“有一件事——也许我不该问,明柔和你——不知道是否有著误会。”

  以战的眉心一下子紧紧皱起,神情全变。

  “可否——不谈这问题。”他问。

  “我知道因以哲的事令你改变,你变得不像从前。”

  “可是明柔没有错,她为你受了不少委屈,而且有了世达。你们的误会应尽快冰释。免得伤了感情。”

  “你不明白,她不是——”以战终于忍住没有说下去。“总之现在公司第一,妈咪第一,其他的我不去想。”

  “对不起,我太多话。”

  “不,你很好,因为你太好,我——才总想做些事来补偿你,可是我——”

  “不需要任何补偿。”她肯定的说“以哲和我的一切足以支持我活得更好、更长久。”

  “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受困于一纸婚约。”以战的脸涨红了。

  “就算没有婚约,我也再找不到一个一模一样的他。”她黯然神伤。

  “有的事不必太执若。”

  一我知道该怎么做。”她断然说:“有了以哲——即使只有几个月,够了,此生无憾。”

  他动容,好半天部说不出话。

  “以哲有你——想来也是无憾。”

  他的了解,她十分高兴。

  “愈来愈发现你和以哲更多相同处。”她说“双生子真是奇妙。”

  他不置可否,低头喝口咖啡。

  “我想先回公司。”她起来。“对不起。”

  她优雅快步离开。

  望看她的背影,好久好久他都回不了神,眼中又有那种复杂与难懂的神色,脸上又有那种奇怪的暗红。 那天下班,中坚拖著以战去喝酒,看他神色,彷佛受挫,与平日很不一样。

  “甚么时候爱上喝酒?”以战问。

  “我只在有需要时才喝酒。”

  “需要?”

  “陪我,不要问理由。”

  以战以为只喝一杯酒,聊聊天,谁知中坚一杯一杯毫不犹豫的吞下肚子,快得今人阻止都来不及。没多久,中坚已半醉。

  “不能再喝,听我话。”以战又意外又吃惊。“我们回家晚餐。”

  “是好朋友的就陪我。”中坚的脸已通红,看来已不胜酒力“我没喝够。”

  “发生了甚么事?这么刺激?”

  “刺激?”中坚哈哈大笑,与平日判若两人:“那真是大刺激,她一口回绝了我。”

  “他?她?回绝?”以战不懂。

  “荒唐,是我荒天下之大唐,异想天开。”他又尽一杯:“明知是铜墙铁壁还一头撞过去,当然头破血流啦!活该!”

  一甚么事?”以战感受到甚么?定定望住他。

  “不说,发誓不说,太瘀。”中坚叫。

  以战眼中瞳孔渐渐缩小,中坚不说他也猜到个大概,可欣。

  心情矛盾,全身不舒服,沉默下来。

  “喝酒,怎么你不喝酒?”中坚一把抓住他“说好了陪我的,喝!”

  以战推开他塞过来的酒杯。

  “别胡闹,我们若都醉了,谁送我们回家?”他说。

  “回家?回家效甚么?冷冷清清就我一个人,不回。不醉无归。”

  他简直在叫嚷了。

  以战从未遇到过这情形,应付一个半醉比应付个醉汉更难。他很尴尬又难为情,公众场所,他不想失态。 立刻打手提电话召来司机,不能再逗留,他怕当众出丑。

  虽然是公司替中坚租的公寓,以战并不清楚正确地址,无法送他回家,只能把他带回传家大屋。

  已经吃完晚饭的众人——傅太、可欣、明柔看见他们都大为意外。

  以战把中坚安排在客房,这个时候,中坚呕吐大作,呕得一塌糊涂。

  工人替他清洗之后,送他上床,他看来脸色清白,清醒了大半。

  “休息吧!好好睡一觉。”以战摇头。

  “对不起,我——”中坚一开口,竟然呜呜的哭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我——我——”

  “中坚——”以战大吃一惊。

  真是这么刺激?!

  中坚呜呜的像孩子般哭一阵,甚么也没说的睡著了。第二天随以战回公司之后,下午就收到他的辞职信。

  以战愕然,万万想不到他说走就走。

  “公司那单大计画就开始行动,你怎能离开?”以战说。

  “对不起。”中坚从来没有这么失落过。“我有必须离开的理由。”

  “找到更好的工作?”

  “没有。不可能找到更好的,你给我的薪水、信任和自由权限.没有任何一家其他的公司付得出。”

  一留下来帮我。我可以给你公司股份。”

  “我没想过,也不预备要。”中坚叹一口气。“这个时候离开对你对我都好。”

  “我不明白——”

  “相信我,让我走。”中坚十分诚恳。“我想休息一阵。一

  “我们这年纪,休息一阵?!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有理由,但不合理。”中坚说得特别。“请勿逼我。”

  “才第一次碰钉就打退堂鼓,难道你一点耐性都没有?”以战忽然说。 中坚呆怔一下,犹豫著没说话。

  “从来你信心十足,怎么这一次变了?”

  中坚脸上有忸怩之色,呐呐不能成言,与他英明神武的大男人形象完全不配合。

  “这次做的事以前没做过。”他吸一口气。“经验不足,把事情弄坏。”

  “弄坏?!”

  “太冒昧、太莽撞、太——一厢情愿。”

  讲得再明白不过,以战完全明白。

  “我想——时间不对。”他想一想。“也许你该再等一段时间。”

  中坚思索一阵,眼中重新有了光芒。

  “你这么想?”

  “是。”以战的微笑下有些勉强,但他必须这么说。必须。

  “你——不反对?你是在鼓励我?”中坚有喜色。“你觉得我有希望?”

  “事在人为。”以战说。突然觉得羞愧,他话非由衷之言,他他——在做甚么?“小小挫折等于激励。”

  “但是——”

  “当做甚么事都没有发生,从现在开始,凭你的诚意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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