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小事既烦琐又零碎,堡主他应该做不来的。
“我知道了。”赤兀扬将事情一口应承下来。“你可以下去了。”他冷冷地又遣她下去。
他不喜欢身边有个爱哭又爱大惊小怪的丫头在,因为,她惹他心烦、惹他头疼,他甚至从进门到现在,都还不能好好地看鲁含菁一眼。
真不知道像鲁含菁这么冷然的人怎么会有一个这么爱说话的丫头?平时鲁含菁是怎么受得了这侍女的呢?
赤兀扬皱起眉,那正代表着他的不悦。
银儿眼尖,一下便看懂了主子的情绪。“那,爷,奴婢这就下去了,您若有事,就叫奴婢一声,奴婢就在偏房,很快就会赶来的。”
“知道了。”她再不走,他就打算动手轰她了。
银儿走了。
赤兀扬终于有机会好好地看看鲁含菁。
平静的时刻,只有他们两人独处,赤兀扬打算利用这个时候重新审视他与鲁含菁的关系。
他觉得他有必要修正目前的状况。
鲁含菁醒来时,一张开眼,迎面对上的便是赤兀扬炯炯有神的目光。
那是两潭温泉水——鲁含菁无言地瞅着它们瞧,想从他的眼里看懂他到底来做什么?
他是为了她替寒睫儿挨那一刀而来的吗?
可惜的是,他的眼神并不能给她答案,因为,他的目光复杂到让人见了心就乱了。
罢了,她不看了。
鲁含菁闭起眼。
“醒来了就不该再逃避,这不像你。”他看到她睁开眼,看到她看到他了。所以,他不怒而威地命令她醒过来面对他。
鲁含菁无奈地张开眼。
两人四日对视。
他的眼中有着她从未见过的热烈激情。
为什么?
鲁含菁的眉心轻轻地蹙拢。
赤兀扬在她的眼中看到她的疑惑。
为什么?
他才正想问她呢!
“为什么要替睫儿挨那一刀?”
“你等在这里,就只是为了问这一句?”她无奈地问。
“是的。”他回答。
鲁含菁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半晌之后,她才幽幽地开口说道:“当时我就在她身边。”她是意识到寒睫儿有危险的第一个人。
“只因为你在她身边,所以,你就拿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安全?”那她也太轻*自己的性命了。
“她是我带出去的。”所以,她有责任保护寒睫儿,让她安全回堡。
“据我所知,出堡的事是睫儿自己要求的。”近来寒睫儿总缠着鲁含菁的事,他不是没听说过,他只是十分讶异他的两名姬妾如何能和平共处?
是鲁含菁太不在乎他,以至于连他的宠妾,她都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吗?
他看着她的目光,突然夹杂着一丝怒气。
她莫名其妙地惹他生气了!
鲁含菁悄悄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不懂自己只是回答他的问题,怎么会又挑起他的怒气?
赤兀扬是她所见过的男人中最不可理喻、情绪最反复无常的一个。
他总是突如其来地闯入她的生活,又莫名其妙地离开,她努力调适自己,尽量做到不被他影响的地步,但他又狂妄地不许她逃避,总是强逼她去正视他的情绪——不管他是多么难被了解,而他向来需要被人接受与重视,不容许别人忽略。
她自认她对他已做到小心翼翼的地步,毕竟,她从来不对他说个不字,她总以他的意见为意见,在他所有的姬妾中,她是最不给他惹麻烦的一个。
他回堡,她去迎接,她不使态地给他面子,可他犹不满意!
他愤怒,愤怒她的不矫情作态,这就是惹他生气的地方。
她不懂这个男人,她真的不懂。举凡所有的男人,不是都爱自个儿的姬妾当个听话的女人吗?为什么他不一样?
是因为他不一样吗?
听说前儿个他的另一名侍妾艳云为了他恩宠寒睫儿的事吵着要上吊,他竟冷情地赐了一条白绫子给艳云,这事足以证明他不是个喜欢女人吵闹的男人;可是——为什么她不吵不闹,他依旧气她?
鲁含菁抬眼看他,发现他眼中依旧有着她所不熟悉的热烈激情。
他这么看着她是什么意思?
她不喜欢他这么看着她。
“为什么想个答案要这么久?”他还在等她之所以舍命救寒睫儿的答案。
“那很重要吗?”
“对我而言——是的。”他依旧霸道地不许她逃避他的问题。
鲁含菁轻喟了一声。“因为她是你最重视的宠妾。”。她不希望寒睫儿被伤害之后,自己还得承受他狂暴的怒气。
她太清楚他的个性了,他所珍视的东西就不许别人碰触,更遑论是伤害,’倘若寒睫儿带伤回堡,那么今儿个擎天堡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的宁静了。
堡里面的人会因为寒睫儿的受伤而被牵连,堡里上上下下都会因照顾不周而遭受到处罚。
她不是圣人,所以,做不来舍身救命的地步,她只是不喜欢变数,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被扰乱,不喜欢身边充满哭哭啼啼的声音,也因此;她用她自己去抵换寒睫儿,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赤兀扬沉吟了一会儿,才突然开口问她道:“只要是我珍视的,你便誓死保护?”
“是的。”鲁含菁没有提防地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从这一刻起,你、鲁含菁便是我最珍宠的人。”他向她宣示她的重要性,要她信守承诺。
鲁含菁昂起俏脸,以不懂的目光看着他。
赤兀扬太了解她的目光所代表的含义,那绝对不是受宠若惊,绝对不是感激得无以铭表,而是对于他的再次宠幸,她只有满腔的不解。
“不懂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看懂了她眼里的迷惑。
鲁含菁垂下眼睑,不作正面回应。
赤兀扬没有为难她,直接给了她答案。
他说:“我要你好好地活着。”他不许她如此的轻*自己的性命,像是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他人牺牲似的。
如果她真打算效忠他的专宠,那么他会专宠她的。
银儿又开始走路有风了。
嘿嘿!谁教她的主子现在又是堡主最疼宠的人儿了呢!
而正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瞧瞧前些日子专找她家姑娘秽气的那些臭女人们现在在干什么来着?
她们各个手拎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尹她一个低三下四的婢女低声下气地说话,说是要来看她家主子。
“不行!鲁姑娘正病着呢!你们这一大群人进去七嘴八舌的,要是吵着姑娘歇着,爷若是怪罪下来,我顶上的人头可就保不住了。”银儿的态度甚为嚣张地拒绝了。
为首的桃红姑娘连忙说:“不会、不会!我们几个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大吵大闹地吵到你家姑娘歇息呢?我们只是给你家的姑娘送点心来着。”
“我家姑娘要吃什么,自有厨子去张罗,不用你们来献殷勤。”银儿还是不让她们进去。
银儿心忖,这群女人也真是有够不要脸的了,她都把话说得那么白了,她们还是不走,讨厌!
“怎么了?”一记威严有余的声音加入。
赤兀扬也来了。
他的姬妾们听到他的声音,连忙转头。果真看到她们盼了好久,却始终见不着的身影。
“爷,妾身给您请安。”黄香姑娘马上迎了上去,向他福了福。
“爷,您好久没上妾身那儿去了。”花海裳也嗲着嗓音撒娇。
“爷,这儿有妾身特意给您准备的点心,您尝尝看。”嫣翠递上食盒,急欲讨好赤兀扬。
他的姬妾全迎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赤兀扬只觉得烦。
他的眉一扬。“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全都挤进含风馆来了?”他不悦地问银儿。
银儿赶快据实以报。“她们全说要见姑娘,我说姑娘的身体正虚着,不见客,谁晓得她们却怎么赶都赶不走。”
赤兀扬转看着几名侍妾,等着她们的解释。
“爷,不是这样的,我们——我们只是好意给含菁妹妹送些吃的来。”桃红解释。
“对对对!我们只是给含菁妹妹送些吃的来。”众姑娘们纷纷点头附和。
银儿撇了撇嘴,决定落井下石,她小声咕哝道:“天晓得你们送来的点心里头究竟有没有放砒霜或是毒药什么的。”
银儿的声音虽小,却足以让赤兀扬跟那群侍妾恰巧听见。
赤兀扬的脸色一寒。
他的众姬妾们马上嗅到不对劲,一个个地摇头说没有。“这点心全是我们让厨子做的,绝没加砒霜、毒药,爷若是不信,那,那妾身马上吃给爷看。”前儿个才让赤兀扬赐白绫子一条的艳云现在十分怕死,她一见苗头不对,马上抓起食盒里的点心以示她的清白。
大众也连忙跟进。
银儿看到她们的窘样,暗地里偷偷地欢呼叫好。
赤兀扬没心情去看她们做戏,转头问银儿道:“你家姑娘呢?”
“在房里歇着呢!我领爷进去。”银儿不再理会那些臭娘儿们,领着赤兀扬走进含风馆。
一进去,银儿这才说:“爷,姑娘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桃红姑娘她们若是三天两头直往含风馆里来,姑娘怕是没得清闲了。”银儿叨叨絮絮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