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投太多的情感与注意力在赤兀扬身上,那是因为她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好结果的。
鲁含菁起身穿回肚兜、单衣、亵裤,她想站起身,但双足才落地,身子便往前扑倒,他奋力向她索取欢爱后,带给她的竟是全身酸痛到四肢无力的地步。
看来,她的身体果真不适应他索爱的方式。
鲁含菁攀住床柱,撑起身子,再扶着墙壁一步步地走出房门。
她细声地唤来在偏房守着的银儿。
银儿连忙赶来。
“鲁姑娘。”
“帮我放洗澡水。”她要洗净她身上属于他的味道,“还有,把我备着的药熬好。”她要他的骨血尚未着床之际,便扼杀他生存的机会。“鲁姑娘!”银儿迟疑了,毕竟,鲁含菁若怀了堡主的子嗣,那么再次得宠的机会便大大地提高。
这么好的机会,鲁姑娘为什么要放弃?银儿不解地思忖。
“快去。”她没力气跟银儿解释那么多。
“是的,鲁姑娘。”银儿闭上双唇,不再多问。反正这一年来,鲁含菁的行为处世没一件她看得懂的,既然她交代下来,那她照做就是了。
银儿扶着鲁含菁先去别的房间歇着,那是她的习惯,她严守她身为姬妾的本分,从不逾矩地留在赤兀扬的身边过夜。
鲁含菁前脚才离开,她一直以为已经睡着的赤兀扬,却缓缓地张开眼。
他一直没睡,一直都是清醒着,从她看他到她与银儿的对话,他全都知晓。
她的举动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与恐慌。
挫败的是,她对他的无动于衷;恐慌的是,他竟那么在乎一个女人的感觉,在乎她——不爱他!
在乎别人的感受向来不是他的专长,于是,他开始认真地思索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究竟有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投注那么多的注意力——而且,还是一个不在乎他的女人!
他不否认他有强烈的征服欲,但那只针对于江山、只针对于权力;而女人他认为他向来唾手可得,不用费吹灰之力,若他把他的征服欲用在鲁含菁身上,那便是高估了鲁含菁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且亵渎了他对江山与权力的重视。
仅是一瞬间的迟疑,随即赤兀扬便有了决定。
他要再一次地遗弃鲁含菁,不论她有多么的难驯与骄傲,他都是个做大事的人,不该被一个女人给牵绊往前走的脚步。
鲁含菁若是继续选择淡泊的性子,那她将永远被打人冷宫之中,不被恩宠。
赤兀扬起身,穿戴好衣物。
他打定主意,这座含风馆,他是不会再来的。
“含菁姐姐,你看。”
寒睫儿跑到一个卖面具的小贩面前,要了一个鬼奴面具戴上,张牙舞爪地想吓鲁含菁。
“吓不吓人?”寒睫儿问。
鲁含菁回以淡淡的笑意当回答。
寒睫儿也不在意鲁含菁的冷淡,放下鬼奴面具之后,又拉着她的侍女去逛别的摊子。
鲁含菁的目光则追随着寒睫儿的身影转。
寒睫儿是赤兀扬目前最得宠的姬妾,而她只是属于昨日黄花,已被打人冷宫,不再被恩宠的下堂妇——
她俩怎么会在一起呢?
鲁含菁不知道。她只知道,有一天寒睫儿拿着一只纸鸢跑到她的含风馆来,说她的侍女替她做了一个漂亮的花蝴蝶,她想邀她一起到后山去放风筝。
那天,寒睫儿一双眼晶亮亮的,两颊不知是因为跑的关系,还是真的兴奋极了,红通通的一片,全然不似她往常的苍白、没血色。
她不懂寒睫儿为什么要来邀她。
这堡里上上下下的人那么多,寒睫儿谁不好找,偏偏找上一向待人极冷淡的她。
本来,她想拒绝,但拒绝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双眼便对上寒睫儿那殷勤期盼的目光,她竟不忍说个“不”字。
于是,鲁含菁点了头说好。寒睫儿快乐得像一只花蝴蝶似的又笑又叫。后来,听寒睫儿的随身侍女说起,她才知晓寒睫儿这几天身体之所以好转,全都赖赤兀扬四处寻访名医才有这样的气色。
寒睫儿的贴身侍女叨叨絮絮地又说了赤兀扬对寒睫儿的种种好处,银儿曾说过,她讨厌寒睫儿主仆俩,说她们是特地来宣扬赤兀扬对她们那房的好,是故意来向鲁含菁示威来着——
银儿还要她少跟寒睫儿主仆俩在一起,要她别太单纯地相信寒睫儿。
她太单纯吗?
她相信含睫儿吗?
不!她之所以跟寒睫儿在一起,不是因为她相信寒睫儿,而是——因为她拒绝不了她殷切期盼的目光。
寒睫儿拥有她所没有的热情,那是鲁含菁钦羡不已的,她接近寒睫儿是为了更靠近她所失去的。
鲁含菁跟在寒睫儿的后头,看着她奔放的青春,看着她灿烂如花的笑靥。
忽地,她敏感地察觉到有个陌生的人影不断的跟随在寒睫儿的左右。
当寒睫儿往人群走去时,那人也跟了上去。
不——
“睫儿!回来。”
别再往人群里钻了,会有危险!鲁含菁想要警告她,但却见寒睫儿回眸一笑,那陌生人就在她的咫尺身后。
不——
鲁含菁立刻不要命地奔了过去,抱住寒睫儿。
她只看到刀光一闪——
她可以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利刃刺穿的痛楚——
“含菁姐姐!”寒睫儿看到了鲜红的血。
“鲁姑娘!”银儿看到主子的身子就像一颗坠落的星子,直往地上瘫去——
鲁含菁倒下前,看到了那道陌生的身影。
行凶者回过头——鲁含菁看到他的脸了!
是他!
书剑山庄的人!
鲁含菁默默地闭上双眼。
这一刀合该是她受的,寒睫儿不欠她。
赤兀扬听到他的侍妾被暗杀的消息,立刻焦急地赶回擎天堡。
寒睫儿一看到他回来,本来抽抽搐搐的啜泣转为惊惶不定的嚎啕大哭,她一把扑进赤兀扬的怀里,吓怕的身子还在发抖。
“别怕,别哭了。”赤兀扬一边安抚寒睫儿,一边检视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寒睫儿摇摇头,脸上还挂着两行泪。
“我没事,倒是含菁姐姐为了救我,被刺客给伤着了。”寒睫儿一边哭,一边诉说当时可怕的情况。
乍听到鲁含菁受伤,赤兀扬的身子一僵、脸色一白,远比他听到寒睫儿遇刺时还更加的惊惶失措。
“她在哪里?”赤兀扬转头问年总管。
年总管明白赤兀扬问的人是鲁含菁。
“在含风馆。我已请了大夫去医治,她现在已无大碍,请堡主放心。”
放心?
他的确是该放心,毕竟,他曾作了决定,决心不再理会任何有关鲁含菁的事,只是——
他不懂,为什么待人一向极冷淡的鲁含菁要舍命救寒睫儿?
她当真淡泊到连自个儿的命都不要了吗?
赤兀扬皱紧眉,却在皱眉的这个动作中意识到自己竟在揣测鲁含菁的行为举止所代表的含义,意识到他对她的在意已经不是他的意志所能控制的。
该死的!他竟这么在乎她?
“我去看她。”他不管她的伤势是否真的已无大碍,他都要亲眼见到后才能安心。
赤兀扬推开寒睫儿,急奔而去。
被推开的寒睫儿一时忘了要哭泣,因为——她的男人竟一把推开她,而急着要去见另一个女人!
寒睫儿拼命地安慰自己那并没什么,毕竟,含菁姐姐可是为了救她,才挨上那一刀的,赤兀扬会担心含菁姐姐,纯粹只是为了不想看她为含菁姐姐的伤挂心。
但——事实真是那样吗?
寒睫儿看着赤兀扬急急离开的身影,讶异地惊觉,他惊慌到压根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心急,不曾意识到他推开她时所带给她的伤害——
在这一瞬间,寒睫儿突然怨起鲁含菁救了她。
现在,她宁可受伤的人是她自己,而不是鲁含菁。
“她好吗?”
赤兀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鲁含菁的病榻前。
听到赤兀扬的声音,在鲁含菁床榻前守着的银儿连忙转身。
爷可来了!
银儿的眼泪马上掉了下来,抽抽搭搭地哭着说:“大夫来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但姑娘的情况时好时坏,醒来没半刻钟,又昏睡过去;也不知是药效的关系,还是怎么的,姑娘的身体一直在发热。”
赤兀扬伸手拿下鲁含菁额前的湿帕,探向她的额头。
嗯!的确是烫的。
“她吃药了吗?”
“刚刚才吃下。”银儿扁着嘴回答;转眼眼泪又要掉下来。
赤兀扬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悲伤情绪。“别哭了,你家姑娘正伤着,你在她旁边哭哭啼啼的,惹人怪心烦的。”
“是的,爷。”银儿连忙抹去泪水,撇了撇嘴角,却不敢再哭。
“你退下去歇着吧!”
“可是——姑娘得有人照顾。”银儿不放心主子的伤势。
“我来照顾。”
“可是——大夫说姑娘正在发热,得每隔一段时间换下她额前的湿帕,打湿后再覆上;又说姑娘发热冒汗时特别容易受凉,得时时擦干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