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赤兀扬并没有胡思乱想。
银儿急急地迎了上去,急切地想告诉赤兀扬鲁含菁的现况,“姑娘她昨儿个夜里高烧不退,今儿个喝了药虽已退烧了,但那碗口大的伤口却怪异得直出血——”银儿跟在赤兀扬身后打转。
赤兀扬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他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人儿瞧。
鲁含菁的眸光瞬也不瞬地也盯着他看。
他要来跟她讨回个公道了是吗?
她平静地躲在床上,任由他追讨她欠他的。
然而,鲁含菁万万没想到她平静的眸光却更令赤兀扬怒从中来。
他不悦地思付,凭什么他在为她怒气腾腾时,她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冷眼旁观他的怒气!
她真以为他不会动她是不是?
“下来。赤兀扬伸手擒住鲁含菁钠肩头,手中抓的正是她的伤口处。
“堡主!”银儿一声惊呼,俯冲过去,扑倒、跪在鲁含菁的病榻前,豆大的泪水如雨水般地滚落。
堡主怎么可以这样?
鲁含菁好不容易才止血,让赤兀扬这么一抓,她的伤处这会儿又冒出血来了。银儿拿着干净韵白布,又要替鲁含菁换止血带。
赤兀扬却将银儿一把拉开,厉声吼着叫她滚。
他怒气冲冲地将鲁含菁给拽下床,拖着她走进地牢;任银儿哭着求、跪着求都没用。
鲁含菁闭起眼来承受这一切苦痛,她明白她的世界,即将就此变天。
赤兀扬将鲁含菁丢进地牢里,与霍邵书关在对门的牢笼里。
霍邵书一看到鲁含菁,心中又惊又喜,但当他见到鲁含菁臂上的伤口还流着鲜血,他的心口立刻宛如让人刨了个大洞,也跟着在流血,
“他不帮你请大夫是吗?”
他存心想眼睁睁地看你死是不是?”
隔着铁牢笼,霍邵书不停地冲着对面的鲁含菁喊话。
鲁含菁却充耳不闻,她就只是静静地躺在湿冷的地板上,脑中反复地回想赤兀扬的怒气。
他对她的忍耐度终密也只到达这个程度不是吗?
在赤兀扬的感情世界,他向来就霸道地只许自己放纵地去爱,却不许她有过去。他一味地认定她为霍邵书而烈性。却不肯细心视察她之所以如此决裂地斩断过去是为了什么——
罢了,想他干什么?
再想,也是无济于事。
鲁含菁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失神地望着地牢外的天空,心想,要是她的琴在就好了。
若是她有琴,她就能再弹一首《忘情诀》,彻底地遗忘这烦人的世界!
“她要什么?”
“要琴,姑娘她只要琴。”银儿跪在年总管面前,头垂得低低的,声音哽咽,几度泣不成声。
自从鲁含菁被赤兀扬关在地牢后,她便不吃不喝、不哭不笑,表情木然地像个木头娃娃似的。
“今儿个,银儿偷偷买通看管地牢的兄弟,潜进牢内看鲁含菁。鲁含菁的面容苍白到像是只剩下一口气般。
她哭着要鲁含菁保重身体,她却只是虚弱地交代她说她想要琴。
银儿不懂,她都快没命了,还要琴做什么?
但鲁含菁的目光是那么的坚定、执着,让银儿不忍拒绝她的要求,所以,她才来求年总管。
“为什么不跟堡主要,反倒是来求我?”年总管问。
银儿猛摇头,她知道赤兀扬的性子,“姑娘既然是被堡主关起来的,那么堡主便不会管鲁姑娘的生死。”
她若是去跟赤兀扬讨琴,只怕他非但不会给,反而还会让看管牢房的人看得更紧,日后,她要再去见她家姑娘就更不容易了。
“年总管,银儿求求你,帮我家姑娘这一回吧!”银儿不断地磕头求着年盛平。”
她的额头都磕出个血印子了,却还在为鲁含菁的一把琴求情——
年总管一下子软了心,伸手去扶银儿。“起来吧!”
“那姑娘的琴?”
“我来想办法。”
年总管终于应诺了银久的心愿,替鲁含菁将她的琴送进牢房。
年总管进了地牢,这才知道银儿为什么会磕破了头也要替鲁含菁争取到这把琴。
“鲁姑娘,你这是何苦呢?”
年总管让看管牢房的兄弟开了锁,弯身走进牢房。
鲁含菁缓缓地睁开眼,看到年总管与她的那把琴?她缓缓地笑开,伸出剩余的右手去抚摸琴身。
可惜,她只剩一只手了,能弹的也只有单调的音而已。不过,这也足以聊慰她单调、孤寂的生活了。
鲁含菁单手抚琴,音律不再像以前那般的行流水,却更增添了凄楚,凉薄的音色,令闻者为之一酸。
“鲁姑娘,你该明白堡主对你的心意,倘若姑娘愿意开口解释,我能替姑娘安排。”届时,鲁含菁就不用再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鲁含菁螓首微晃,拒绝了年总管的美意。
赤兀扬的个性,她已能掌握个八九分。
赤兀扬是个骄傲的男人,将心输给她,甚至是费尽心思地讨她的欢心,这对赤兀扬而言,已是破天荒的事,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令他挫败,这足以让赤兀扬恼火的了。而这会儿,她平静的心却为霍邵书起了波澜,甚至用最冷绝的心去斩断她与霍邵书的过往。
那么烈的心性,是赤兀扬在她这里得不到的反应,他的发怒早在她的意料之内,可她却从没想过要得到赤兀扬的谅解。
她所做的事—向只需要对自己负责,赤兀扬的情绪反应,不在她想掌控的范畴之内,因为,如果赤兀扬真的爱她,那么他该懂她——
“年总管,你请回吧!”
鲁含菁闭起双睫,漠然地送客。
她平静得犹如人定老僧,仿佛外界的纷扰全都与她无关。
是她左边那空荡荡的衣袖提醒了年总管,前两天所发生的血腥憾事提醒了他,眼前这个漠然的女子其实有着剧烈火心肠。
这个水与火相容的女子,不是他年盛平所能得到的女人,他总算看清了这项事实。
年总管落寞地离开。
霍邵书冷眼旁观了一切。
他发现眼前这个鲁含菁陌生得令他心惊。
她出走的这一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为何她会变得如此冷漠?
书剑山庄从探子探回采的消息中得知,他们的少庄主落人擎天堡手中,江湖各大门派再次聚集于书剑山庄内,商议营救计划。
当夜,几大门派由聚贤庄庄主为首,领着众人兵分三路杀人擎天堡内;打算以多取胜。
在腥风血雨中,书剑山庄的四大好手硬闯地牢;营救他们的少庄主。
霍邵书却早已让赤兀扬折腾得只剩一口气。
平易之搀扶着霍邵书欲先离开这个危险之地,霍邵书却止住步伐不走;他望着鲁含菁的牢房,看着处在阴暗角落的她,闭目、盘腿而坐。
从他闯人擎天堡,再到他被关人地牢,鲁含菁从没有想过要再见他一面,就连这会儿他要离开,她都不愿再睁眼瞧他一
她心里是否已不再有他?
她心里眷恋的人是否早已易主,换了别人?
霍邵书想问,却问不出口,他怕她太过坦白的答案,是他承受不起的结果。
“带她走。”霍邵书下了令。
他决定了,如果鲁含菁真的爱上赤兀扬,那么他也要一手斩断,他不许她落人赤兀扬的手里,不许别人染指他的表妹。
“少庄主——”平易之不懂霍邵书为何下此命令,企图劝退他的命令。霍邵书却冷不防地开口道:“她是鲁含菁。”是他魂萦梦牵的人,所以,任何人都别企图游说他再放手一次。
“表小姐!”平易之惊愕地转头看着阴暗角落,企图看清那不甚分明的面容。
那究竟是不是表小姐,他看不清楚,可是,那姑娘若真是表小姐,那她为什么不起身相认,反倒像是个陌生人似的,对于他们的对谈充耳不闻?
种种的疑云解不开,平易之也不便细问个中缘由,手执大刀劈向牢锁,牢门瞬间应声而开。
“表小姐。”四大护院之一拱手相称;
鲁含菁依旧不回应。
霍邵书明白鲁含菁不肯与他一起走的决定,可她是他的牵挂,纵使他硬着心肠,也放不下她。
不管鲁含菁如何恨他,他都要把她抢回来。
她是他的,这一生一世都是;赤兀扬别想觊觎。
霍邵书在平易之的耳中低语。
平易之扬眉惊惧,不懂霍邵书为何下此命令。
霍邵书使了个眼色,要乎易之照做。
平易之暂且丢下霍邵书,弯身进入牢房。
鲁含菁察到有人欺近,双瞳霍地睁开,而平易之的掌风已至,它硬生生地在鲁含菁的颈间劈下一记手刀,鲁含菁便软软地瘫在原处。
平易之将她打横抱出。
霍邵书又命人去抓了个身量、体形与鲁含菁相似的姑娘,削去她的左臂,将她关进地牢,又将鲁含菁的发钿替那名姑娘插上。
出地牢时,平易之顺手放了一把火烧了地牢。
熊熊大火平白地烧去一条性命。
这是霍邵书有生以来头一回做亏心事,他明白当情字走到这般田地,他是将心赔给了恶鬼,他已是个回不了头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