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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上午,满右昀、曾维特以及袁力耕三人带着几个育幼院里的孩子到保龄球馆来打球。
那些孩子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被收容在育幼院里。满右昀第一次走进育幼院,看见这些孩子时,发觉她先前的担心是多余的。孩子们天真、诚实、慷慨、善良,虽然他们身心上有缺陷,却是最快乐、最知足的一群。
看着孩子们举着自己挑选的球准备抛出去时,她心里觉得很温暖,总算自己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有什么感觉吗?右昀。”曾维特发现她脸上有抹少见的光采。
“我觉得小雷这一球会打个全倒。”她看着球道前正要将球丢出去的孩子。
曾维特也望向球道,只见球歪歪扭扭地往前滚去,她心想小雷这回定要得鸭蛋了。
奇迹似地,球碰到旁边的护杆,往前弹了一下,击中了最右边的瓶子,然后,以缓慢的速度压倒其他的瓶子。
孩子们立刻高声欢呼。
曾维特笑了。“右昀,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我觉得那十个球瓶是被你给“看”倒的。”
“我要是有特异功能就好了。”她若有所思。
袁力耕在球道前忙着指导孩子们动作及技巧,曾维特却四下张望,仿佛在等什么人到来。
“你也想打一球吗?”满右昀以为她在找空球道。
“等一下再说吧。”她这才捧起输送带上传回来的球,递给下一个要打球的孩子。
终于来了。曾维特转身时看见韦方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当然,他是冲着满右昀来的,她知道。
她假装没看见,上前帮袁力耕去了。
“好巧哦,怎么你也在这里?喜欢打保龄球?”
韦方的声音打断了满右昀的思绪,也转移了她的视线。
“韦老师好。”上回对他把话说开了之后,她已能从容应对,纵然心中仍旧不安。打过招呼后她便不再看他。
“咦?你不是韦老师吗?你跟右昀彼此认识?”曾维特这才回头来撇清关系。
“你是──”韦方问她。
“我叫曾维特,是右昀的中学同学,我们两个今天是来当义工,陪孩子们打保龄球的,韦老师也来打球啊?”
“嗯。”他偷偷朝曾维特眨了眨眼。“我也是登记有案的义工,需要我帮忙吗?”
“好呀,我跟右昀都不太会打保龄球,所以也不会指导,我朋友他快忙死了,你来正好可以帮我们指导指导孩子们。”
“没问题。”说着他便上前去分摊袁力耕的工作。
韦方是保龄球高手,这是满右昀看他连续做了两次示范之后的心得。他对小孩解说时的神情非常认真,态度非常和谐,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卓亦尘也是高手,也是这么温暖……
不能再看他了!满右昀边对自己说,边把注意力移开,拿毛巾擦拭每一个由输送带传回的球,擦得好认真,几乎连每个球上的指纹都擦得干干净净。
“你想打吗?”韦方回头找她。
暂时没有球传回来,她只得停止擦球的动作,抬起头摇了摇。“要我扔球过去打击那些没有防御能力的球瓶,实在是不智之举,我是保龄球白痴。”
“没关系,我可以当你的私人教练。”他神采奕奕地说:“想学吗?”
“我若是学得会,那才叫奇迹。”她朝孩子们噘了下嘴。“他们可能都打得比我好。”
“别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跟自信无关。我本来就比别人笨。”
“怎么会呢?我怎么也无法将“笨”字和你联想在一块儿。”他笑笑,还想告诉她,自己常因她一脸灵气而目眩神迷。
他到底是谁?她想再问他一次。
“来吧。”他把目瞪口呆、暂时没什么灵气的她拉到另一个空球道。
她怔怔地看着他到柜台去登记,又回到电脑计分座按下计分键。
“你先试试八磅的球吧。”他选了个球给她。“快过来呀!”
她觉得自己着了道,因为她竟走向他,并接过球。
“用左手托住球──对,就这样。”他在一旁指导,接着就以左手臂环住她的腰,右手轻轻带动,教她怎么做。
“然后呢?”她忽觉球馆里的空气闷得骇人,教人很难自由呼吸。
他将她的右手往后拉。“掷球之前先把手向后摆──就像这样。”
他的碰触令她双颊发烫,难以集中精神。
“我要走几步?”
“都可以,你觉得适当就好,最重要的是脚步要坚定。”
“我一定会洗沟的。”
“不会。”他放开她。“试试吧。”
于是她做了个深呼吸,照他说的方式掷出球。
“倒了八个耶!”他比她兴奋。“太棒了。”
“剩下的两个离那么远,我一定打不中的,下一球让你打吧。”
“好吧。”
他的技术球打得完美,两个球瓶在他那一脸可以征服全世界的自信中倒下。他要征服她,就像征服那些球瓶一样。
一人一球,满右昀渐渐专心了。
“韦老师,右昀!”五个球道外,曾维特大喊着走向他们。
“你们没那么快打完吧?”她看了眼计分萤幕,道:“我跟袁力耕要送孩子们回去了。”
“那你们先走好了,我跟右昀留下,我在教她打球。”韦方抢着说,不让满右昀拒绝。
“不,我想跟他们一起走。”满右昀还是出声表态。
“半途而废不是良好的学习态度。”他沉声纠正。
“韦老师说得好。”曾维特立刻附和。“右昀,你就留下吧。送孩子们回育幼院之后,我跟袁力耕还有事,不能陪你,你还是乖乖跟韦老师学习吧。就这样了,我先走喽,拜拜!”话没说完,曾维特已开始往回走,一溜烟就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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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觉得不自在吗?”韦方问一旁的满右昀,他正开车要送她回家。打完保龄球之后他便约不动她,她哪儿也不肯去,只勉强答应让他送自己回家。
“什么东西不自在?”她不自在地反问。
“跟我在一起。”
“别说得那么暧昧,我们不算在一起。”
他苦笑。
“你这叫执迷不悟。”他含有深意地道:“有些感情是要靠一点一滴地累积,而你对我的感情恐怕得靠顿悟了。就这一点来看,你的确比别人笨,至少比我笨。”他侧过头来看她一眼。“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就顿悟了,你是我等待已久的人,我一定是已经等你很久很久了。”
顿悟?她眯起眼睛。卓亦尘练破解之法靠的也是顿悟。她要顿悟什么呢?回来之后,她对数学像是突然开了窍,成绩扶摇直上,那就是顿悟吗?
她不需要再顿悟什么。这里唯一困扰过她的东西就是那该死的数学,纵使她已顿悟,也征服了它,它还是该死,像那些坏人一样。她死了之后,卓大哥会替她报仇,杀光那些坏人吗?
他们都曾说过,如果对方先自己而去,那么自己亦不愿独活。卓大哥会为她殉情吗?
她一直是矛盾的。也许当时她只是昏了过去,终究是会醒来的,然后和卓大哥幸福地过一生,白头到老。不,卓大哥不能那么快就随她走,她会回去的,总有那么一天。他得等她。
“你上我的课时戴着眼镜,”他没忽略她眯眼睛的动作。“平常不戴?”
“不需要把每样东西都看得那么清楚。这世界并不那么美好。”
“你不喜欢这个世界?”
“我向往另一个世界。”她暗忖:自己若不是因为答应卓亦尘不再有轻生的念头,她早自杀了,也许只要一死,她便能回到他的世界,那比她苦等每一个月圆之夜要容易多了。
“你看得清楚我吗?”
她不回答。品尝着熟悉的声音和话语。
“看着我,”他低喊:“告诉我,你看得清楚我吗?”
她这才转头,灼然的眼逼她又转了回去。
“这么近当然看得清楚。”
她家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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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周周末,韦方又到保龄球馆来了。他知道满右昀在此,曾维特通知他说他们还会再带育幼院的孩子们来一趟。
人,他是见到了,不过她不肯再让他教球。曾维特来之前已被满右昀耳提面命过不准再跟袁力耕联手丢下她,韦方只得暗暗叫苦。
曾维特尽最大的努力也只换得满右昀同意四个人在送孩子回育幼院之后一起去逛街、吃饭、看电影。一路上,曾维特和袁力耕两人手牵手,卿卿我我;后头跟着两个大灯泡,韦方在满右昀三缄其口的情况下,毫无斩获。
“韦老师,你送右昀回家吧,我和袁力耕还要去别的地方,不方便送她。”曾维特说这话时根本不敢看满右昀。
“不用了,如果你们不方便送我,我可以自己搭车回家。”满右昀果然如此反应。
“何必那么麻烦呢?有现成的司机还不用吗?”韦方立刻抓住最后一个机会。“右昀,我们走吧。”抓住她的手臂,他立刻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