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朱实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她看见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跟女孩,他们对着她笑,对着她招手,然后……他们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
她一直追着、哭喊着,最后却跌在地上,什么都看不见。
她好怕、好寂寞、好伤心,她知道是谁带走了他们,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
于是,她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直到一只大手突地握住了她的手。
抬起头,她看见了胜平,他牵着她的手,对着她笑……
蓦地,她睁开眼睛——
看见自己置身在一间淡粉红色的房间里,她先是一怔,然后她想起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
她怎么会梦见他?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她居然闻到了他身上的特殊香味!?甚至她感觉他曾经来过这个房间……
“不,怎么可能?”
她喃喃自语。
“小峰小姐,你醒了?”房东太太开门进来,见她醒了,十分高兴。
“房东太太,”朱实一脸不好意思,“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房东太太飞快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你千万别那么说,要是你有事,我真不知道……”
她差点说出“真不知道怎么跟比企先生交代”的话,但她及时打住。
看见房东太太这么关心、疼爱自己,朱实感动得鼻子红、眼眶热。“房东太太……”
“别哭喔,对眼睛不好。”房东太太笑睇着她,“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
她点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你还是多住几天。”
“可是我很好,而且我还要上班。”
“外烩公司那边,我会帮你打点好,你安心养胎吧。”房东太太拍拍她的手背,“医师也要你多多休息,你就别担心工作的事了。”
虽然觉得自己身体无恙,但其实她也觉得小心不吃亏。
在她肚子里的是两个与她骨肉相连的小生命,虽然他们的爸爸不爱她,虽然他们一出生就会离开她身边,虽然她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两个小生命,看不见他们哭、他们笑,他们长大,但是……此刻,他们在她身体里。
她感觉着他们的存在、呼吸、心跳,她发现他们的存在已经比她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不只是因为他们的父亲是那个她所深爱着的男人,也因为她是他们的母亲。
在她跌倒并腹痛的时候,她深深的感觉到自己真的是一个母亲。
“小峰小姐,你没事吧?”见她沉默,房东太太担心地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回神,摇了摇头。“我很好,你说得没错,我还是休息两三天。”
见她终于不惦记着工作的事情,房东太太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 ’
“房东太太,”朱实忽地问起,“昨晚有谁来过吗?”
胜平在穿衣服之前,都由阿树婆婆以一种古老又特殊的薰香薰过,所以会有一种特别的香味,而她真的闻到了那种味道。
房东太太一震,“没……没有啊,怎么了吗?”
朱实不疑有他,“没什么,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一定是错觉,他怎么可能来?怎么可能知道她住进医院呢?就算知道、就算来了,他在意的也是孩子是否安好,绝不是因为担心她。
想着,她又觉得好悲哀、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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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心里记挂着朱实,胜平每天都到医院里关心她,当然他的关心必须间接而隐密,所以都透过隐藏式摄影机看着她。
坐在监控荧幕前,他关切着朱实的一切——有没有按时服药、有没有吃东西、有没有乖乖听话在床上躺好……她的一举一动,他全看在眼里。
看着看着,他就忍不住有一种冲动——他想好好的抱着她。
是的,他疯狂地想念着她,如果可以,即使一见面她就给他气受,他都甘愿。
但是他不能,因为他不想让她动气,尤其是现在。
中午,他心情有点郁闷地走出专为他准备的监控室,打算回公司处理一些事情。
走出一楼电梯,他闷闷地踱向门口——
蓦地,他感觉到有人正看着他,非常专注地看着他。
他反射性地扫视四周,就在十点钟方向,一张惊讶、错愕的美丽脸庞映入他眼底。
“不妙……”他自言自语。
因为……那是朱实。
两人四目交会,他已经不能假装没看见,于是他停下脚步,故作镇定地看着她。
朱实朝他快步走了过来,站定到他面前。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朱实着实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见近半年未见的他。
她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有点怨,有点恼,也有点欣慰……
怨的是整整半年,他一点都不关心她是什么处境。恼的是即使是这样,她的心还是眷恋着他。
而欣慰的是……能在这种她很想有个依靠的时候见到他——虽然她不知道他是否是她的依靠。
这是近半年来,第一次面对面接触,胜平感觉到内心的波动,但他压抑着。
“我才要问你为什么住院!”他不能让她知道他派人暗中照顾她,且掌握了她一切的事。
他佯装不知情地睇着她,“你生病?”
“我……”不知怎地,她忽然有点内疚,只因她之所以住院,是因为没把自己及孩子照顾好。
尽管大部分的责任都要那个抢匪承担,但那个人早已不知去向,后果只有她这个无辜的受害者担负了。
“你没把我的孩子照顾好?”
他盯着她突出的肚子。
“我有啊。”她急忙为自己辩护,“是那个抢匪推倒我的,又不是我的错。”
因为他早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及反应。
可是,他的平静看在朱实的眼里却很不是滋味。他果然不是很在乎我……她的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
他伸手轻捏着她的脸颊,“你干嘛愁眉苦脸的?想让我的孩子得忧郁症,还是闹自闭吗?”
她拍开他的手,气鼓鼓地瞪着他。“别捏我,我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是吗?”
他挑挑眉。
“当然是,”她直视着他,“他们都足重,而且活泼好动。”
他唇角一勾,“我知道。”
“你知道?”
她一怔,疑惑地望着他。
他警觉到自己差点露馅,连忙补充。“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有健康的‘虫’啊。”
她一听,疑心顿失。努努嘴,不以为然地道;“是喔,是喔,你要不要捐出来造福社会啊?”
“抱歉,我的‘虫’很宝贵的。”他促狭一笑。
她睐他一眼,轻哼一记。
看她精神不错,他放心了。“你还能跟我斗嘴,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
“你放心吧,我会把孩子健健康康交到你手中的。”只关心孩子,哼!
说着,一个奇怪的念头钻进了她脑海中。
她刚才明明说的是复数的“他们”,而不是单数的他或她,为什么他听了却没有反应,像是他早就知道一样?
有古怪。女性兼母亲的直觉告诉她。
迎上她怀疑的眼神,他有所警觉。“干嘛那么看我?”
“你怎么没问?”
她盯着他,像在审问犯人似的。
他装糊涂,“问什么?”
“我说他们,你不觉得好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自知没有适时的表现出疑惑及惊讶的情绪,他开始冷静地进行补救。
“他们是复数,我怀的是双胞胎,你怎么连问都不问?”
他力持镇定地一笑,“拜托,你肚子那么大,怎么看都知道是双胞胎,再说……”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睇着她,然后将嘴巴贴近她耳边,“我们连续大战了三天,你不怀双胞胎怎么对得起我?”
她耳根一热,羞得想动手捶他。
他轻轻地攫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小心动了胎气,你不是一个人的身体了。”
她一顿,幽幽地睇着他。是啊,她不是一个人了,而他……他关心的是另外那两个。
他深情地凝望着她,但她不知。
“他们很好动吧?”他突然问道。
从医生那里,他知道孩子动得非常频繁,他好想感觉那小小生命的活动,但始终没有机会。
本来是没打算出现在她眼前的,但现在既然撞上了,他想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她微怔,点点头。“有时动得我不能工作,也不能睡觉。”她的口吻像在抱怨,但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意。
他心头一撼。那就是母性的光辉吗?
就算是没神经,粗线条的她,也会有这么成熟温暖,充满着母性光辉的脸庞啊。
“我能摸吗?”他毫不犹豫地提出要求。
她一愣,惊疑地望着他。“你要摸?”
“有什么奇怪?我是他们的父亲,应该有权摸吧?”
借他摸一下当然没那么难,只是想到他只在意着她肚中的两块肉,而根本不关心她,她就忍不住跟自己的小孩吃起醋来。
“可是肚子是我的啊。”
她负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