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空无一人的空地,法兰西斯柯不晓得韩宁儿跑哪儿去了,他不是嘱咐过她不要乱跑,这儿很容易迷路?
“宁儿。”他开始寻找他的保镖。“宁儿!”
他一边喊她,一边到处问有没有看见一个东方长相的女人。
结果是有,一大堆,而且全都是日本女人,不是他要找的韩宁儿。
“对不起,我找错人了。”
他不停地对不同团体的日本女人道歉,不停地窜入巷于寻找韩宁儿的身影,好不容易才在一处隐密的巷子找到她,她正蹲在地上喂猫咪。
“你看,这只猫好可爱,肯吃我喂它的东西耶!”兴高采烈的韩宁儿,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闯祸了,还一个劲儿的跟她的雇主宣扬她的蠢行。
总算找到人的法兰西斯柯,这会儿终于可以放心下来,也才有心情看她脚边的猫,以及她。
“你喂它吃什么,它都会接受。”不必太高兴。
“真的吗?”韩宁儿用怀疑的语气抬头看法兰西斯柯。
“不信的话,你换丢这给它吃吃看,它一定照吃。”他走过去,将她搁在膝上的零食撕开倒在地上,小猫果然立刻去吃。
“真的耶,我还是第—次看见猫吃零食,太神奇了!”韩宁儿笑得跟孩于一般开心。
“是很神奇。”法兰西斯柯微笑。“但更神奇的是你居然买对口味,这是鲔鱼做的猫食,全威尼斯的猫都爱吃。”
搞了半天,原来她买的是猫食,老板还跟她保证那是人吃的零食。
“我被骗了广韩宁儿笑到快不行,威尼斯人做生意果然有一套,把她唬得一愣一愣。
“你一定是在街口那家商店购买的,那家店做生意最不诚实了,我小时候也经常被骗。”法兰西斯柯对她眨眨眼,暗示她不必难过,他上当的年资比她还长。
“但是你也骗我,让我误以为这里的猫真的什么都吃!”她指控,不觉得他比别人诚实多少。
“没办法,我也是威尼斯人,总要有一点这个地方的特色。”法兰西斯柯开玩笑的方式很奇怪,也很独特,总能不知不觉放松她的心情。
“我在台湾也养了一只猫。”不知打哪儿来的冲动,她居然克制不住地主动告诉法兰西斯柯有关她的事。
“嗯哼。”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双手插进裤袋,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那只猫跟它好像。”她抚摸猫的头。“一样都是流浪猫,一样都没人照顾,独自流浪街头。”
“听起来很可怜,但我打赌你一定不知道你手上的猫日子有多好过,比人还要幸福。”
出乎意料之外,法兰西斯柯这回没有发挥他的绅士精神,反倒批评。
“怎么说?”流浪猫还幸福?
“你下晓得威尼斯的野猫都是有人养的吗?”法兰西斯柯有趣的反问。
“都有人养?”她愣住。“那还能称为流浪猫吗?”
“所以才说它们幸福啊!”他笑着解释。“威尼斯的野猫就好像所有居民的公共财产,除了固定有人喂食之外,在公园或是空地,也有它们的专属猫屋。其中更有人固定帮它们更换猫屋里面的垫子。夏天用薄垫,冬天则换上好几层毛料做成的垫子,大部分的流浪汉还没有这些福利。”
这的确很惊人,韩宁儿不禁瞠大眼睛。
难怪这儿的野猫都不怕人,要在台湾,早吓跑了,除非它们饿得发慌。
“但我还是觉得它很可怜,没有地方住。”她坚持她手中的猫是特例,要不然就太伤她的心了。
“你要是放为下心的话,可以把它带回府邸豢养。”法兰西斯柯允诺。“其实这样也不错,可以陪伴你打发无聊时间。不过我还是要先让你知道,这只猫是有家的,而且可能也不习惯被人豢养,你自己决定。”
这是个很大方的提议,毕竟她只是他临时的客人、雇用的保镖,没必要对她这么好。
“不了,我想还是让它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会比被我豢养来得愉快。”摇摇头,将掉落在胸前的鬈发拨回背后,韩宁儿谢谢法兰西斯柯的大方。
法兰西斯柯下答话,只是默默看着她放掉猫咪让它走,怜惜之情全写在眼底。
“对不起,只顾着追猫咪,却忘记。自己的责任。你可以开除我,我不会有任何异议。”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有多失职的韩宁儿,开口就是请辞,惹得法兰西斯柯更加沈默。
“我不会为了一只猫开除你的,宁儿。”法兰西斯柯摇头。“我只希望下次你想追什么东西前记得先告诉我,免得我找不到你,还得四处道歉。”
“道歉?”她听不懂他的意思。“你跟谁道歉?”
“那堆日本人啊!”法兰西斯柯莞尔。“当我以为你不见了的时候,我到处问人有没有看见一个东方女人。而我们的居民不晓得怎么搞的,总会自动把东方人和日本观光客划上等号,等我发现不是你,只好拚命跟她们道歉,多练习了好几遍日亚叩。”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竟然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还说是保镖呢,笨!
“没关系的,宁儿。”他的语气依然还是这么温柔。“只要你没有迷路,知道怎么回到我身边就好。”
这句话感觉上像谴责,仔细分析起来是安慰,却又一语双关。
凝视他温柔但坚决的邃眸,韩宁儿已经迷路。
第四章
威尼斯的夜晚,沈静而迷人。
总是人群熙攘的大运河,因冬季的降临而偷得半日清闲。宽广的河面,除去定时定量出发的水上巴士,和少数还在载客的水上计程车,就只剩下贡多拉船摇桨的声音。
在这万籁俱寂,甚至带有一丝诡魅的神秘气氛下,有一艘装饰华丽的私人画肪,正悄悄滑过水面,航行在大运河中央,品尝冬季的寂寞。
“晚上的威尼斯好安静,和白天完全不同。”坐在画肪中的韩宁儿,除了忙着打量运河两侧的风景,也忙着打量画舫中的装潢,发现它真是豪华到令人昨舌。
“这画肪的内部装潢,都是依据共和国时代复制的,宁儿。”看穿她的好奇,坐在她身边的法兰西斯柯解释。“那个时代的装潢大抵如此,充满了黄金和红丝绒,非常热情迷人。” 。
还有价值不菲的镂空花边窗帘、黄金打造的小酒柜,和上等天鹅绒铺成的座椅,那个时代的人可真会享受。
“我不得不说你们的祖先,相当浪费。”这是韩宁儿的结论,引来邻座一阵轻笑。
“从这方面来看,的确如此。”法兰西斯柯原则—上同意。“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只是一个富裕时代留下来的印记,还是值得保存。”
“我知道威尼斯曾经有非常值得夸耀的历史,维持了好几百年不是吗?”
“正确来说是一千年。”他纠正她的历史观念。“威尼斯很早就建立。在西元六百九—卜七年我们就选出第一位总督。直至西元一七九O年最后一位总督退位,才结束了共和国辉煌的历史,之后又在一八六六年被归人为意大利,从此成为意大利领土的一部分。”
“但你们在政治上,还是保有一定程度的自治。”
“或许吧!”法兰西斯柯耸肩。“但无论本土给我们多少自由,在重大决策方面,我们还是不得不妥协。这对威尼斯的人民来说一点都不公平,我目前正在想办法扭转这个劣势。”
“你就是因此惹上麻烦的?”韩宁儿歪着头问。
“因为我的坚持吗?是的,我就是因此而惹上麻烦的。”他浅浅轻笑。“但我不后悔,为了威尼斯全体居民的利益,我万死不辞。”
“你跟我想的不同。”平静的外表下藏着强烈的热情。
“哪一点不同?”法兰西斯柯优雅的偏过头微睇她,顺势递给她一杯酒。
“很多地方——谢谢。”她接过酒道谢。
“可否进一步说明?”他邀她举杯,韩宁儿只得把杯子也举起来,低头啜了几口才抚着杯脚讷讷说道。
“比如说,你的热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用词错误,还是她说了什么中听的话。总之,他的眸子突然亮起来,变成很漂亮的淡巧克力色。
“我原本以为所有的政客都只是作秀的高手,人前是君子,人后下三滥。所谓的人民,不过是他们用来换取权力的幌子,其实根本不关心选民的死活。”这样的政客全球加起来比病毒还乡,难怪全世界的人都要抗议。
法兰西斯柯莞尔。
“这倒是。”他也跟着低头啜酒。“还有呢?”
“还有——”她困惑的看着他。“还有我发现你跟他们是不同党的,你真的关心自己家乡的居民。”
“我们本来就不同党,否则对方就不会想置我抄死地。”她也,不会在这里。
“你知道我的意思。”她气红小脸。“这是我们台湾的习惯用语,当某人和某人的意见相同,或是作法一样,就说他们同党,不是指真的党派。”所以说文化差异真的会气死人,眼下就是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