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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梦天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有些无可奈何不是倾诉就可以行得通。

   

  关于她和纳西斯,关于这个梦,是绝不能说的。

   

  “梦天!”纳兰性德又要求:“给我一个答覆,我……”

   

  他的话被打断了,有个帅气的年轻人靠过来,夸张的叫道:“啊哈!这不是齐容若?”

   

  纳兰性德抬起头,惊讶地注视来人,站起身,很开心地笑说:

   

  “齐桓!”

   

  两个大男人,就当众来拥抱起来。

   

  “来!跟你介绍,”纳兰性德兴奋之情犹未消。“这是秋梦天;梦天,这位是齐桓,我大学时的室友,也是最佳损友。”

   

  “岂止,我们是难兄难弟!”齐桓补充说。

   

  秋梦天微笑表示回礼。齐桓炯视着她,才一眼,他就觉得这女孩不对劲,怪怪的,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慑人心魄。

   

  “容若,”他转头对纳兰性德开玩笑说:“你这家伙不是一向人畜无害,老僧入定的吗?什么时候凡心大动,对这么嫩的小羊出手了?”

   

  只有齐桓才会这么老不正经的说话,学生时代他就是这个调调,没想到多年不见,依然不改吊儿郎当的本性。

   

  “好了,坐下,”纳兰性德拖他入座。“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

   

  秋梦天看着他们两人,一时间,竟错看成两个意气少年。

   

  是不是男人的友情义气都是这样?历久弥新,日子越陈,友情的酒汁就越香醇?从他们短短几句话的交谈中,秋梦天可以看出,存在于这两人之间,那一段坚定稳固的情谊。

   

  “你现在怎么混的?”她听到纳兰性德这么问齐桓,太出乎她意外了,那么斯文的纳兰性德……

   

  好奇怪,交往的对象不同,回应的态度神色,甚至对话内容,就完全变了样。她从不曾听过纳兰性德以这样轻松自得,甚至诙谐的口吻和人对话过。原来一身诗人气质的纳兰性德,竟也可以这样满口市井小民的粗鄙,秋梦天觉得很有趣,不禁多看了他们几眼。不知道他们之间,过去那一段青春年少的岁月,是怎么一同走过的?

   

  是满口粗鄙的“他妈的”,“我操”?还是一嘴低俗的“衰透了”,“逊毙了”?是大摇大摆的“抄书族”?还是鬼鬼祟祟的“长颈鹿族”?是社团、球场、电影院的意飞少年?还是教室、实验室、图书馆的抱负青年?看着他们两人你来我往的飞扬神采,秋梦天不禁跟着满脸灿笑。

   

  “你在笑什么?”齐桓突然盯着她问。

   

  “我在笑,”秋梦天认真回答:“你们过去,是怎么混日子的。”

   

  “你觉得呢?”

   

  秋梦天看看他,又看看纳兰性德,微笑说:

   

  “我在想,你一定是那种火烧到眉睫才叫痛的学生。故作潇洒,一身的吊儿郎当。被当了一屁股后,还故作姿态地摆摆手,拼场球赛,泡泡妞,生吞活剥一出‘男欢女爱’。”

   

  齐桓和纳兰性德面面相觎,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齐桓大笑说:“你可说得真传神!那么,你说说看,齐容若这家伙,该是怎么一副鸟样?”

   

  秋梦天微笑看着纳兰性德说:

   

  “他嘛……就比较复杂了。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却又偶尔使坏。受了不良室友的影响,也许他也会偷偷地在宿舍里叼根菸、喝口酒,然后两个臭皮匠,仗着几分酒意,趁黑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比如制造些厕所文学,传阅些无伤大雅的《阁楼》、《花花公子》。当然,他的成绩一直很好,大考到了,当他在书桌前用功时,他那个黑心室友会趋向前,装成一副可怜相,再撇撇嘴对他诉苦说:‘妈的!土豆那老头儿,上回给了我一只大虾米,这次如果再砸锅,准瘪的!’然后,他就会很义气的拍拍胸脯说:‘没问题,看我的,我罩!’是不是这样?”

   

  齐桓和纳兰性德再一次面面相觑,后者尴尬地以笑掩饰满脸的困窘。

   

  “哈哈!”齐桓朗声笑了起来。“秋梦天,你这个妞儿还真有趣!我还当你是什么不苟言笑的小修女,嘴里放不出个屁!没想到你的想像力这么丰富!”

   

  秋梦天微笑,不在意他的粗话。

   

  “齐桓,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行吗?”纳兰性德摇头笑说。

   

  “好!好!”齐桓仍在笑。“不开玩笑了!梦天小姐,”他敛容说:“我齐桓郑重宣布,你刚刚描述的那张画,意境太超写实了!我和齐容若还没有那么前卫,只不过偶尔干点吃饭忘了付帐,上车忘了买票的小勾当而已,纯粹是一介善良小老百姓,真的,我发誓。”

   

  “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你们不是很幽默吗?看你们感情那么好,有点感触而已。”

   

  纳兰性德望着秋梦天,觉得她美极了。刚刚她一本正经地说那些话时,他简直惊讶透了,没想到柔冷艳人的秋梦天也会说出那种顽皮的话。他不知道,他自己在秋梦天心中,也造成了同样的惊讶。他对她有了更进步的认识,心里更加坚定对她的追求。

   

  “齐桓,”纳兰性德重拾先前的话题。“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打算待多久?”

   

  齐桓燃起一根菸,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才回答:

   

  “我现在自己组了一间摄影工作室,也帮一些广告商、杂志社拍摄照片。人像摄影,你知道的,总是得随时注意、挖掘一些新面孔、新意象。”

   

  “广告商都任由你自己发掘模特儿?”

   

  “名义上是如此,”齐桓弹了弹烟灰。“实际上也差不多。对于我相中的模特儿,广告商没有不满意的。”

   

  “所以你能只手遮天,呼风唤雨喽,你这老小子!”

   

  “嘿嘿!”齐桓贼笑两声,并不否认。“你呢?还在大学里误人子弟?你也未免活得太苟且了吧!”

   

  “总比你堕落强吧?”

   

  “对不起,我洗个手。”秋梦天打个岔,起身离开座位。

   

  “堕落?!”齐桓拧熄了菸,看一眼秋梦天的背影,龇牙咧嘴。“拼一场?”

   

  “我疯了!跟你?什么名目?”纳兰性德靠着椅背,双手交叉在胸前。

   

  “我想请梦天小姐拍照。你知道的,她有股特殊的味道,很特别!型很好。”

   

  “不行!不答应!”纳兰性德猛摇头。

   

  齐桓咧嘴又是一笑。

   

  “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看你将她当成宝——她是你的吗?”

   

  齐桓突然不再嘻皮笑脸,担心地看着老朋友。面对老朋友的担忧,纳兰性德也不隐瞒,苦笑摇头。“我猜得果然没错,”齐桓说:“第一眼我就觉得不对,她的确是有股力量,慑心魂魄,我看你是完全无法自拔了。可是,老兄,我还是要提醒你,她看你的眼光并不是那么热情,你别陷得太深!”

   

  “我知道。”纳兰性德又苦笑。“不过,她能对我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原先我还以为我根本不会有机会。”

   

  “我们的齐才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

   

  “别开玩笑了,她和你认识的那些女人不样——我知道,不用你提醒。你会说女人骨子里都是一样,都是水填、亚当的肋骨做的,那是你还没遇到才会那样说,等你遇到一个真正心爱的,你小子就不会这么嘴硬了。”

   

  “我看你是痴迷过度!好好一个大男人,被小女生迷得七荤八素。”齐桓不以为然地说。

   

  “随你怎么说,”纳兰性德摆摆手。“不过,我警告你,不准你动她脑筋!”

   

  “放心!”齐桓跷起二郎腿,悠哉自如。“盗亦有道,我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动她的脑筋。不过,说真的,我想拍她。”

   

  纳兰性德沉吟不语。

   

  盥洗室里,秋梦天望着镜中的自己。刚冲了脸,内聚力强的水珠,犹依恋地附着在她脸上,晶莹饱满,乍见下,宛如泪珠。

   

  和纳兰性德的一席话,仍然没有解除她心中的疑虑烦忧。那些梦,逼真贴切得教她惊心动魄,每每梦醒之际,她仍可清楚地感受到留在身畔、鬓边、颈间、唇上那种肤触的温热。那是纳西斯的体温,她知道。

   

  虽然,梦,有种种假设的可能——也许是潜意识里一种不安的心态,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更也许只是一些毫无意义的残简片断——可是,她怕,怕那是即将发生的事实,怕那是她内心的渴望。她更怕,怕那些梦境是她梦游时的真实行为。

   

  所有这些恶梦,扰攘着她的神经,而她却又无法启齿。这是怎样思春的梦啊,无耻!

   

  面对纳西斯已成了一种苦刑,而现在,就连面对她自己,也快变成了一种负担。她不敢正视镜中的自己,怕发现种种令她难堪的事实。她觉得自己已到了忍耐的极限,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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