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假包换。」小夕灵巧的爬起来,跳上沙发,舒舒服服的坐奸,乌黑的眼睛也盯著香菇鸡面直瞧。「对了,你为什么在这里煮面,不进去厨房煮?」如果没有看错,就连锅子跟碗筷也是从阿政的店里借来的呢!
「我还没收拾到那里,不敢进去。」光是想到,打开冰箱时的惊鸿一瞥,她就全身发抖。
撇去那些瓶瓶罐罐不提,小碟子里摆著不知名的酱料,大部分已经乾涸,根据目测,应该已经放了三个月以上;至於角落里乾瘪到脱水的橘于,非得搁上两个月,否则不会有这种效果:还有那个表面如乾旱水库地表般龟裂的年糕,更不知是哪一年留下的纪念品--
「怎么有人能够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光是那个冰箱就够吓人的了。」缇娃喃喃自语。
冰箱是拿来暂时存放食物,或是做甜点,不是拿来考验食物的耐久力,或是测试化学实验的!
「其实,大哥的屋子此我的好多了,我就住在隔壁,有机会你可以来瞧瞧,顺便参观我的冰箱。」
小夕忍不住替兄长说话,给自家人留点面子。
「我不想看。」缇娃回答得斩钉截铁。
天啊,难不成这种把整洁环境化为垃圾堆的绝技,还是会遗传的?她真想亲眼瞧瞧,到底是怎么样的父母,才会养出这样的兄妹。
小夕耸耸肩膀,摸著鹦鹉漂亮的羽冠,小脸凑到锅边,对著香菇鸡面深吸一口气,嫩嫩的唇上漾出梦幻般的笑容。
「你能来当大哥的管家真是再好不过了,你不知道啊,他因为嫌弃阿政的法式蛋卷难吃,接连两个月都被迫试吃新菜。」
从小夕万分同情的表情上,缇娃大概懂得,阙立冬为何在闲散了四个多月後,急著再找管家的原因。
要是再不找到有人可以提供可口而「安全」的食物,他迟早会被阿政毒死!
倏地,金刚鹦鹉腾飞而起,挥著翅膀越过她的头顶,往她身後扑去,那位饱受阿政折磨的苦主总算是起床了。
「老哥,有美女、有美女,有饭吃、有饭吃!」鹦鹉叫嚣著,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还不忘报告缇娃的新昵称。「嘿嘿,老哥卯死了,海咪咪喔、海咪咪喔!」
她粉脸羞红,急著想揪下鹦鹉,没想到阙立冬的动作更快,倏地出手,就握住鹦鹉的颈子。
「吵死了。」
「嘎--」鹦鹉粗哑的叫声,瞬间化为一声长长的惨叫。
即使是最微小的动物,也有生存的本能,何况是智商极高的金刚鹦鹉?它瞬间变得极度礼貌,咬文嚼字,甚至说起一口标准的京片子,为保全性命而努力。
「日安,阁下,敢问今日是否安康愉快?」
他缓缓将鹦鹉平举到面前,冶目凝望。「你如果肯闭上鸟嘴,你会很安康,我也会很愉快。」
「遵命。」鹦鹉连连点头,当掐在脖子上的大掌一松,立刻就飞逃到小夕的肩膀上,把脑袋缩在翅膀里直发抖。
他冶哼一声,敏捷的走到桌边,刚刚沐浴过後的高大体魄只套了件短裤,聊胜於无的遮住重要部位,黑发仍滴著水珠,看来添了几分野蛮,也添了几分性感。
那黝黑结实的身躯,因为水珠而闪闪发光,不但让室内的温度瞬间提升数度,原本偌大的空间,也陡然变得狭隘许多。
「早安,呃,不,午安。要吃香菇鸡面吗?」缇娃强迫自个儿拔回视线,不再盯著他健壮的身躯猛瞧。她敏感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精气息,清爽而好闻。
她的左手搅著满锅的面条,受那逼近的男性气息影响,思绪也跟面条一样乱糟糟的。
怪了,她是怎么了?一个男人的靠近,竟会令她手足无措?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他点点头,黝黑的眸子扫向电磁炉,迳自坐下,对妹妹抛了个不悦的眼神。
「下次别把这只该死的鹦鹉带到我家里来。」
「为什么?」小夕一脸无辜。「它很喜欢你呢!」
鹦鹉从漂亮的翅膀里露出一只眼睛,无限委屈的嘎了一声。
「但是我不喜欢它。」他无情的说道,接过缇娃盛起的一大碗香菇鸡面,埋头就开始狼吞虎咽。
小夕拍拍宠物,安慰它受创的心灵,随即也加入吃面的行列。
两兄妹埋头苦吃,缇娃忙著舀汤捞面,双手几乎没有一刻空闲,不到十五分钟,一整锅五人份的香菇鸡面已经被舀到见底,她暗暗咋舌,考虑推荐这对兄妹去参加大胃王比赛。
把最後一碗面舀给阙立冬,她突然想到,杂费的事情尚未说明。
「对了,阙先生,我需要一些零用金,用来支付平日的开销。当然,这笔金额我会每天记帐,列出清单,再附上发票或收据,交给你逐一过目。」她走回二楼的客房,从行李里拿出一贯使用的帐本,再下楼交给他。
「你自己看著办就行了。」他语气平谈的说道,取出一张提款卡,顺手写下提款密码。
缇娃收下提款卡,还好奇的多看几眼,却看下出这是哪间银行核准发出的。她一边研究,一边起身,准备拿回楼上收妥,却恰好看见小夕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优酪乳,准备当作餐後饮料。
「等等,」缇娃头皮发麻,立刻发出一声尖叫,适时阻止小夕撕开铝箔盖。「住手,不、不对,住口!不要喝!现在,慢慢的把它放回去、慢慢的、慢慢的--」
「为什么?」
「那瓶优酪乳过期了。」她紧张兮兮的说道。
「那有什么关系?」兄妹二人异口同声的问,神色古怪的看著她,像是她头上突然长出两只角。
遗传基因选择在最诡异的时候,宣扬它无所不在的影响力。夏虫不可语冰,她又该怎么向这对没有生鲜食品观念的兄妹解释保存期限的重要?
缇娃哑口无言,瞪了阙家兄妹半晌,才虚弱的挥挥手。「反正,拜托你把它放回去,别喝就是了。」
「但是我口渴。」小夕嘟嘴。
「我等一下打果汁给你暍,好吗?」
阙立冬冷眼看著妹妹兴高采烈的把优酪乳放回冰箱,忍住开口分一杯羹的冲动,迁怒的瞪了缇娃一眼,埋怨这个笨女人来当他的管家,却只关心他的妹妹,反倒对他置之不理。
该死!小夕会口渴,难道他就不会?这个笨女人为啥就不能机伶点?
怒气涌来,把睡饱吃足的好心情尽数打坏,强健的手臂推开桌子,震得锅子不住摇晃,幸亏是香菇鸡面全进了五脏庙,否则非得洒出来不可。
阙立冬走入卧房,从橱柜的衣袋里拿出正式服装换上,所有的暴烈都被敛去,转为从容不迫的神情,只在黑眸深处,还深埋著一抹讥诮,令人只要稍被注视,就如坐针毡,冷汗直冒。
缇娃瞪大眼睛,有些著迷於他气质的丕然转变,更不敢相信他的卧房里居然还 找得出没有发绉的衣服。
直到他拔掉衣裳上的标签,顺手一扔,她才猛然清醒,一把抓起标签,跳到他面前。
「阙先生,请记住家居守则第一条,垃圾就应该扔进垃圾桶里。」她严肃的说道,蹙起眉头看著他身上崭新的衣衫。「你其他的衣服呢?」她问。
这套衣衫虽然衣料高级,但是为了看来笔挺,难免上过浆,在她家里,所有买回来的衣服都要先仔细的洗过、晾乾、熨平,才会穿上身。
只是,她的善意询问也不知是犯著他哪项禁忌。那双幽暗的黑眸眯起,万分防备的瞪著她。
「没有。」
「啊?」
「我没有其他的衣服。」他冶漠的说道。
怪了,他不是个有钱人吗?既然是富翁,为啥会没有衣服可以替换,非要穿崭新的衣裳不可?未经水洗的布料,在皮肤上摩擦的感觉可不好受呢!
她开始默默同情阙立冬了。
既然他不想回答,缇娃也不再多问,耸耸纤细的肩膀,迳自伸出双手替他翻好衣领,仔细的摺好。两人的身高相差甚远,娇小的她非得踮高脚尖,才能碰著他的领口。
瞄见他手上的领带,她也顺手取下,套上他强壮的颈项,三两下就打出个漂亮的结。
「好了!」她满意的拍拍那结实的胸膛,宣告大功告成,才一抬起头来,就跟他的视线撞个正著,黑眸深处的炙热,烫得她粉脸立刻轰的烧起来。
一向为老哥做惯了的举止,替阙立冬做来,却显得格外暧昧,缇娃此时才发觉,当她凑在他身前翻领子、打领带时,那双黑眸始终紧盯著她,不曾挪开半寸。
诡异的沈默在室内弥漫,她垂著小脑袋,在心里不断咒骂自个儿不够专业,竟会因为这小小的尴尬而乱了分寸。只是自责归自责,她始终难以鼓起勇气抬头。
半晌之後,是他开口打破寂静。
「我晚上会回来。」他交代道,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