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琳!”妮娜主动跟她打招呼。
严冰河既没有回过头来也没有任何悸颤,季琳端详着他的背影,心上的阴霾蒙得更深更重了。
“你感冒好一点了吗?”先来句客套的问候,再来就是重头戏。“你没来的这几天,严先生每晚都来喝我调的一半及一半,”妮娜趴在吧台上,丰满的胸脯都快贴在吧台上。“不知道你习不习惯呢?”
季琳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妮娜黑衬衫的V字开口里头,故意挤出来的乳沟。
她,默默的走进吧台,脱下厚重的皮衣,身上穿的黑衬衫连领口的扣子都扣上。
严冰河也无声,妮娜投怀送抱的意图很明显,但是他没有任何表示,让人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季琳一来,立刻忙碌个不停,客人见到久病初愈的她,纷纷指名要她调酒。
同样在吧台里面工作的妮娜像只蚊子,冷不防的、三不五时的就要来叮她一下。
季琳依旧跟从前一样,淡漠的没有任何回应,久而久之,妮娜自讨没趣,也没再来烦她。
严冰河一直看着吧台内的季琳,但是她从没正眼瞧过他,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即使不时有女人来搭讪,即使妮娜那只乌鸦还绕在他身边打转,严冰河依旧觉得倍受冷落。
他趁季琳生病的这两个礼拜走遍台北所有的夜店,喝着许多位不同调酒师调的一半及一半,但是最终,他总会不由自主的再走回乐园,即使明知季琳并不在。
有许多调酒师还是坚持调六比四的一半及一半来毒害他,例如眼前这个他一直希望她能闭嘴的妮娜,他们注定不能成为解他体内酒窖的钥匙。
有些调酒师也是能调出五比五的一半及一半,他们无法让他侃侃而谈,没有那种气氛、没有那种默契、没有那种冲动。
任何事情的产生一定有个起因,就如彩虹出现之前会先有雨;梅花开放之前会先历经严冬;山洪爆发之前是先有滥垦伐;恋情破裂之前是先有不了解、争吵与背叛。
他怀着比较的心去试探每个调酒师就不对,因为他心里已经先植人一个季琳了,不是那些调酒师不好,是他不好,也或许这其中根本没有好不好的问题。
他觉得跟季琳在一起,他最舒服、最开心,他可以跟她倾吐一切,他可以让自己变得毫无负担。
但是在他释放的同时,法码就一个个被拎到季琳那边的天平放,严冰河忽然觉得这对她很残忍……
他想起自己曾对纯做过的残忍事……严冰河的眼珠子越变越黯、越变越深沉,即使在纯与童翔飞双双车祸身亡,对他们两个,他心里还是存有强烈的恨意!
爱得越深,恨得越深,受伤得也超深……他不再想那么多,就算纯还在他心里,他的伤口也需要一个女人来抚慰。
季琳啊,别再刻意的漠视他了,他需要她,需要她那份执着的爱来填补旧情人割出的伤。
严冰河瞳孔的焦距随着她游移,她的一举一动全被他收纳在眼底,但是她怎能把他等同于空气?
那一晚的我爱你,他清楚的收进耳里,她爱一个人却怎能将那个人视而不见?
在乎是爱情的开始……他在乎她的不在乎!
得知纯的背叛以后,他决定背叛爱情;纯走了以后,他痛恨爱情……
可是这一切因季琳的出现而有所不同。
季琳,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她的控诉有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好好的听她说话,总是他在说,说他爱的纯,说他恨的纯。
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会写,只晓得别人叫她小,可是姓什么呢?难怪她不理会他了。
“给我一半及一半。”严冰河对着季琳说道。
“好。”一直定定的站在严冰河面前的妮娜故意说道,这个酷酷的大帅哥她喜欢,她才不会让给季琳那个小丫头。
季琳瞟了他一眼,发现他看着她。
“来,你最爱喝的一半及一半。”妮娜迅速的调好一杯一半及一半,但是季琳没有任何动作。
严冰河的耳朵好像只听得到季琳说的话,对其他人血仿佛变成一个聋子。
“我要你的一半及一半。”严冰河再说一次,眼睛的视界只有季琳一个人。
季琳沉默的反抗,想起了生病期间心灵所受的相思煎熬,以及他的不闻不问,怎么,他现在是可怜她?赐予她一个服务他的机会?
她不介意为他调酒,事实上她乐在其中,甚至有可能的话,她愿意只担任他一个人的调酒师,她愿意为他调一辈子酒!
但是她有一个要求,她希望他像爱纯一样的爱她!
这是奢求。
她并不是要他把纯忘得干干净净,也不是要他立刻就爱她如纯,在知道她的心意之后,他最起码该努力去尝试吧!如果他还想喝她调的一半及一半的话。
季琳调了别桌客人点的曼哈顿鸡尾酒,悄然无语的拒绝他。
严冰河对妮娜视若无睹,让她脸上无光,又恨又气。“小琳,你生病在家休息了两个礼拜,你的阿娜答一定是对你呵护备至、早晚亲奉汤药吧!”
季琳瞥了她一眼。
妮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单纯的想刺激她,还是想让严冰河误解?
她一向懒得跟妮娜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爱生事端的女人争论,这种心眼小又爱散播是非的女人,她不愿理会。
现在是怎样?男的不理她,连女的也不甩她?妮娜气得想吐血。
“你知道吗?你那大哥男朋友听到你被别的男人背去看医生有多着急、多生气呵!”妮娜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她的厉害。“我是没跟他说是谁背你去的啦,不过嘛……如果你们两个要偷偷摸摸交往可要小心哦,华哥的势力那么大,小弟那么多,不要让他捉奸在床喔!”
“你在说什么?”这是严冰河今晚第一次对妮娜开口,他声音的温度在冰点以下。
“我……我只是在提醒你们……”妮娜忽然感到一阵阴寒的冷意自他眼里进射出来,她那张兴风作浪的嘴巴原本还想再说下去,可是他阴戾的神情让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杀人犯锁定目标似的。
“妮娜,你这张嘴这么爱乱讲话,你怎么就不怕哪天我跟吴振华嘀咕几句,你的嘴会被打烂掉?”季琳第一次用吴振华来威胁人。
妮娜一听才知自己玩得过火,因为季琳向来是她说什么都不大爱理她,所以她才会没有节制的越说越过分。
现在听到季琳的恐吓,妮娜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要是季琳跟吴振华吹吹枕边风,那她就是十张嘴巴也不够吴振华的手下打烂。
她是一直认为季琳跟吴振华有染的。
“小琳,我……基于同事情谊,也是关心你,才会这么多嘴的嘛!”妮娜的嘴脸变得真快,一下子,从小人变成仿佛是她的最佳盟友。“小琳,你不会跟华哥讲吧?哎哟,我以后不再鸡婆了,你千万别跟华哥讲啊!”
“只有你自己会跟你的嘴巴过不去,没有人会跟你的嘴巴过不去。”季琳冷冷的说。
“是,是,以后我一定管好我这张嘴巴,不会再净说些讨人厌的话。”妮娜就算心里有疯狂想杀人的欲望,但也不敢再表现一丝一毫在脸上。
季琳转根本不想理会她,妮娜的百般讨好她才不希罕,她希罕的是那个不曾讨好她的严冰河。
季琳做自己的事,不管妮娜,也不管严冰河。
人一旦有了贪念,就会永无止境的追逐下去。
就像她以前,只觉得能看到严冰河就好,但是一旦他出现在她面前,她便不知不觉的想要更多。
她以前,觉得只要听到他说话就好,但是一旦他向她敞开心扉,她便又开始不满现状,想要更多。
她是个贪心的女人,她讨厌自己那么贪心。
岂只说谎像滚雪球,贪婪不也是!当一个人有了贪念,马上就会被扑天盖地的贪婪欲望所掩盖倒最后会疯狂,甚至丧失灵魂。
很多女人对爱永远感到不满足,总希望情人爱自己多一点,就像很多男人对激情永远感到不满足,总希望情人能一换再换、更多更多。
但黑夜有一定的时数,四季有一定的递嬗一样,冥冥之中就是如此运行,不容改变,人的所得也是,该有这么多就是这么多,只是……上天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哪里是我们所得的极限。
严冰河在酒吧里坐了一整晚,他不再跟她要一半及一半,他就是坐在那,看着她。
季琳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因为她一直强逼着自己忽视他。
凌晨两点,季琳下班,穿上皮衣准备离开酒吧。
她一步一步的拾阶而上,每跨上一阶,她的心就雀跃地跳了一下,她希望当她踏上最顶层的平台,能看到严冰河在门口等她。
但是没有,在门口守候的仍然只有寒夜的冷风。
长夜漫漫,季琳睡不着,躺在床上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