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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云道长微微颔首,上前拜祭之后,目光再次投向姚静。

  「你是……」

  「晚辈是擎天庄姚静,与家兄前来吊祭吕堡主,令徒却蓄意挑衅,在吕堡主灵前想挑起一堡一庄结仇,不知道长对此有何看法?」

  「无量寿佛。」清云道长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言辞竟如此犀利,一时间倒有些招架不住,只得谨慎的道:「小施主为何会认为小徒是蓄意挑起一堡一庄结仇!」

  「看来道长是没听见令徒所说的话,也难怪。」姚静暗骂他是老讦诈。反却显得更加恭敬。「在场中人都听见令徒说,吕堡主之所以会英年早逝是因为家父的关系,这样的话不算挑衅吗?」

  「无量寿佛,莫非施主不这么认为?」

  「当然不认为!」谢锋鎏没好气的插嘴。「道长是武林耆宿,断然不会像令徒那 不长见识,有这种幼稚、轻浮的想法吧?」

  清云道长被他的话一顶,有些下不了台,回答是或不是都不对,他主掌点苍派二十年,还是头一次被人堵得无话可讲,不禁对谢家两兄弟的口舌犀利感到哭笑不得。

  「大哥说得有理极了。」姚静边附和边点头。「清云道长是有见识的人,自然不会这么认为,何况有李岩兄为证,也不容擎天庄受这样的污蔑。」

  众人将目光投向跪立如岩石一般的李岩,想看他怎么回答。他本人则从垂首悲戚的神情中猛然抬起头,一双黑色慑人的眸子直接投向姚静,犹如鼓槌用力敲进他心头,咚咚咚的敲得他耳鼓生疼。

  「无量寿佛,李贤侄,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清云道长索性将烫手山芋般的问题抛给他。

  李岩是个血性汉子,他低哑声音,不偏不颇的道:「李岩也不懂他的意思。不过,恩师遇害时李岩亲眼目睹,的确与谢庄主无关。」

  「我就说吧!」谢锋鎏得意的道。

  「怎会没关系?」一旁的丁烜毅不服气的插嘴,「吕堡主是死在他与谢擎天决战的时候,谢擎天难辞其咎!」

  「你胡说什么?」谢锋鎏怒视向他。

  「我说的句句属实!」丁烜毅高傲的回答。

  「你!」

  「大哥。」姚静轻扯了一下谢锋鎏的袖子,示意他冷静些,扫了丁烜毅一眼后,目光清朗的投向清云道长,声音不急不疾的道:「江湖中人都说点苍派弟子在道长的教导下,个个文武全才,知礼守义,今天才发觉传言未必属实。」

  话声一落,在场的点苍派弟子立刻变了脸色,清云道长灰白的浓眉挑高,目光如炬的投向他。「施主此言是什么意思?」

  「道长是在装蒜吗?」姚静冷笑,毫不畏惧的迎视他锐利的眸光。「首先,家父与吕堡主在武林中的地位不分轩轾,虽然与道长没有深交,但至少见过面,以平辈的身分点过头,令爱徒丁兄烜毅却直呼家父名讳,道长不加谴责,任凭他谢某某长谢某某短的,如此对长辈不敬的态度,要人怎么相信点苍派的弟子知礼守义!?再者……」

  他停顿下来,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中人,尤其是点苍派弟子,看得他们个个心虚的低垂下头,才停在清云道长脸上,接着说:「家父与吕堡主每三年便要切磋一次武艺的约定,武林中人大都知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年之前的近两次比试道长都在场为吕堡主护法。」

  「没错。」

  「道长既然曾经到场,定当晓得吕堡主与家父的武功在伯仲之间,几次比试都难分胜负。由于双方并无深仇大恨,是以两人虽无约定、却有默契让这场武艺切磋维持在点到为止的君子之争范围。」

  「是……这样没错。」清云道长沉吟了一下后回答。

  「不过,内力比试最易受外力干扰,要是有人乘机下手,比试中的两人轻则重伤,重则陨命。所以每当两人比试到内力时,双方扈从最为紧张。晚辈大胆猜测,道长最初会受吕堡主之邀前去观战,必有担心好友会在内力比试时受人暗算的疑虑吧?」

  「没……错。」

  姚静眨了一下眼,脑中似有什么被触动。「晚辈大胆再问一声,观战的要求是吕堡主先行提出,还是道长主动提起的?」

  「这……」他眯眼审视向他,眼神带着戒备。

  「晚辈这么问只是想藉此找出暗算吕堡主与家父的凶徒。在场众人皆知吕堡主是在与家父比试内力时不幸丧生,可有想过与他武功在伯仲之间、同时遭人暗算的家父情况如何呢?」

  「莫非谢庄主……」清云道长迟疑的问。

  「哎……」

  清亮的明眸转瞬间幽深如两泓愁惨的秋潭,就连声音都显得哽咽,使得明知父亲健在人世的谢锋鎏都忍不住质疑起来。

  「不敢欺瞒道长。暗算的凶徒按住吕堡主后背催发掌力将家父震飞,他当场口吐鲜血,内腑严重移位、碎裂,幸好及时服下药王所赐的续命金丹,勉强保住一口气,得以向药王谷求救,侥幸捡回一条命,但仍需长期疗养,现下人在药王谷呢。」

  众人听他说起被尊为武林圣地的药王谷竟允许谢擎天人谷疗养,不禁受到震撼。清云道长更是默不作声的直瞅向姚静,似乎想从那张秀美绝伦的脸庞找出盘据心头的一个疑惑,一时间做为灵堂的宽敞大厅陷入一片沉寂。

  就在厅堂里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时,丁烜毅再度出声。

  「你刚才说谢庄主与吕堡主的功力在伯仲之间,两人同时遭人暗算,何以谢庄主人好好活着,吕堡主却一命归西?」

  谢锋鎏可以感觉到一旁的吕锻金目光再次转为仇怨,不禁对丁烜毅的挑衅大感不满,恼火的道:「你是存心想制造擎天庄与笑天堡的仇恨吗?什么叫家父人好好活着,吕堡主却一命归西?你刚才没听姚静说,家父是历经九死一生,才侥幸保住一命吗?当时掌力是由吕堡主那方发过来,家父没死已是万幸,你还说这种话,莫非希望今天办丧事的不仅是笑天堡吗?」

  丁烜毅怔了一下,紧接着说:「我没有这意思,只是以常理推断,既然掌力是由吕堡主那方发去,照说,吕堡主原有的内力加上暗算者的内力,谢庄主受的伤应该比吕堡主严重。」

  「这……」

  「丁少门主是以己心来忖度,而非以吕堡主的侠义胸怀来看待这件事。」姚静巧妙的损了他一句后,似笑非笑的望向清云道长。「道长与吕堡主相交至深,当知吕堡主为人处事义字当先,宁可自己吃亏,也绝不愿连累旁人。」

  这话说得可漂亮极了,即使是一点都不了解吕笑天的人,都不见得愿意犯众怒,在他的灵堂前说出对死者不敬的话,何况清云道长与吕笑天是至交。

  只见清云道长毫不迟疑的点头表示认同,姚静紧接着道:「照我猜想,吕堡主一察觉凶手将掌力打进他体内,当机立断的决定即使牺牲自己,也要保住家父。然而,与家父耗战了一日,吕堡主的内力可说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只来得及撤回部分掌力由己身承受,如此剧烈的冲击,造成心脉当场断裂。虽然同样服用了续命金丹,仍然回天乏术。家父则因受到的冲击力较小,心脉幸好未断,在服了续命金丹后,侥幸保住一口气。尽管如此,他因受伤太重而内力尽失,至少得需五到十年的调养,才有可能恢复功力。诸位如果对我的话有疑虑,不妨询问李岩兄当时的情况,当知我所言不虚。」

  李岩悲痛的眼眸中充满惊愕,对于眼前的美少年能将事情的经过断得一字不差,油然生出佩服。就好像他在现场目击,而且是了解他师父甚深才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他深深看了他一眼,声音沙哑着回答:「情形大致是这样没错。那贼人见我们赶上棋盘岩,便舍下先师逃走。我见先师七孔流血,急急忙忙为他诊脉,发觉他的心脉已断,虽然输送真元想尽人事,后又蒙擎天庄的夏二庄主赠药,但先师服用之后,只来得交代后事就……」

  「爹……」吕锻金闻言痛哭失声。之前李岩虽然跟她提过当时的情形,但她的心情太悲伤了,一直无法全盘领会。及至现在,麻木的知觉开始恢复反应,脑中尽是父亲死前强撑痛楚交代遗言的模样,他那时可有遗憾父女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师妹……」李岩扶住她轻声安慰,灵堂顿时陷进一片愁云惨雾。

  「无量寿佛!」

  在清云道长沉痛的一声佛号之后,姚静语音低沉的道:「李大哥、吕姊姊请节哀顺变,我相信吕堡主九泉之下,定然不希望两位只顾着悲痛。眼下之急是早日查出暗算吕堡主与家父的凶手。」

  吕锻金与李岩闻言,就像个在悲痛的暴风雨里迷失方向的船员,忽然间看到了指引的光线,连忙忍住悲痛,满怀希冀的将目光投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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