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底下是万万不能去的,爷爷曾告诉过她,下雨有雷电时,宁可被雨淋,也不可躲到树底下,免得被雷劈到。
可是,这雨滴打得她好疼哦!
呜呜——这里到底是哪里嘛?她要怎样才能回石头阁呢?
「喂。」
呜呜——下这么大的雨,铁定不会有人出门找罪受,更不会有人顺手救她啦!
「死丫头!」
呜呜——唔?
疑惑地竖起耳朵,真的有好心人来救她了吗?
「妳耳聋呀!」凶凶的暴吼再次传入耳中。
阿涛慢慢地转过身,迟疑地望向湖畔的青石长阶——
真的有人耶!雨中视线有些受阻,阿涛只能模糊地瞅到一个人单手撑伞站在那里。
谁呀?高瘦的身形有些像秦护卫,可那抹之不去的气势——绝不是他。
「过来!听到了没?」益发凶狠的吼声显出他的不耐。
「我?」阿涛伸手指指自己,被雨点打得脑袋有些混沌,半晌,才认出那男人好像……好像是大公子耶!艰难地咽咽口水,阿涛不太想过去。
两人的碰面次数为数不多,在她印象中,呃……说实话,大公子对她好像蛮凶的!他一点也不像大伙说的,什么斯文沉稳、什么对人和蔼亲切,对待下人犹如亲人。
「不是妳,难道是妳背后的吊死鬼?」凉凉的讥笑犹如一阵阴风吹过来。
「啊——」阿涛瞪圆杏眸怪叫一声,忙不迭地冲向湖畔的大公子。
鬼!背后的寒毛根根竖起,她压根忘记了爷爷的话,世上哪有什么鬼就算有鬼,大白天的也不会出现吧?
「救命呀!」一张圆脸刷地苍白如纸。
聂修炜左手撑伞,右手伸出,截住冲撞过来的慌乱身子,免得两人一起掉进湖里,「骗妳的啦!世间哪来的鬼?」
「呃?」气鼓鼓地瞪圆杏眸,她狠狠地瞪向聂修炜的……身侧!呃……她没胆子瞪握有府中生杀大权的大人物啦!她还没学到雕玉的技术,可不想被驱逐出府!
「大公子为什么要骗人?骗人会遭雷劈的!」
轰隆隆!雷公顺应民意的意思意思响了两声,吓得胆小的人又抱住脑袋。
「妳又没骗人,那么怕雷声干嘛?」好笑地哼一哼,聂修炜头一次发现,平日少言寡语、只知埋头干活的小丫头也有活泼的一面。
「因为我和大公子站在一块啊!」
「什么?」听得不太清楚,聂修炜不由将耳朵凑过去,顺便大发善心地将那只落汤鸡罩进伞下。
路痴果然就是路痴,竟不知再走几步就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了。不过,不迷路就不叫路痴;他也不会记住石头阁里有一个貌不出众的小丫鬟,名字叫作阿涛了。他虽不若弟弟那般非美人不看,但太过普通的人,他也没什么兴趣去注意,「妳说什么?」
「我和大公子站在一块啦!」翻个白眼,阿涛小声嘀咕,「若雷公一时老眼昏花,错劈到我怎么办?」
「妳再给我说一次!」瞇瞇利眸,聂修炜恶喊出声。
胆子小?不是吧!
「没、没事!」阿涛慌张地连连挥手。她还想留在府里当差,哪敢得罪府里的龙头老大
识实务者为俊杰!她小女子书虽读得少,但这道理她是懂的。阿涛脸上迅速堆起笑。
慢慢移动步子,聂修炜好心情地放以下犯上的小丫头一马,「妳溜到哪里去了?」
他刚从石头阁回来,所以知道这小丫鬟怠职了。
「去雕玉坊啦!」一时不察吐了实情,「关于镂刻雕玉的技巧我有些疑惑,去请教了一下雕玉师傅。」
可惜那些师傅只会笑着应付她,任她说尽好话、陪尽笑脸,依然死也不肯指点她一二,还说什么女儿家只要会女红就好,学什么雕玉
「妳喜欢雕玉?」是曾听朝阳提过,说这位阿涛小姑娘简直爱雕玉成痴,只要有空闲时间,总会不停地雕啊雕的,时常忘了吃饭、睡觉。
「是有一点点喜欢啦!」阿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反正也闲着无聊,找点事做做啦!」
她爷爷是村中有名的石匠,从小便教了她一些刻石技法。其实,她愿意离开温暖的家,来到聂府当差,最大原因也是慕名于聂府闻名于世的玉雕。
「闲者无聊?」睨了身高只到自己胸前的小丫头一眼,聂修炜哼声道:「妳来聂府是做什么的?」他家可不养无用的闲人。
「做丫头啊……」她一下子用手摀住唇。糟了!一不留神泄了底。
「还知道呀?」他瞟了一眼胆颤心惊的小丫头,凉凉地撇撇唇角。算了!看在她将石头阁整理得还不错的份上,就放她一马好了。
「妳多大了?」小小的个子、不做作的性子,有点可爱。
「啊?」不敢置信大公子今日对她会这么善良,阿涛忙讨好地一笑:「再七个月就满十四啦!」仰高头,他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当然值得骄傲啦!因为她能为家里减轻负担、分忧解愁了嘛!其实她家的生活也还过得去,只是弟妹多,爹娘总是不停地忙啊忙,连年近七旬的爷爷奶奶也不能歇一歇,她能出来挣钱,自然值得小小骄傲一下!
「还不满十四?!」瞄瞄那不算平板的身子,他记起刚才拦住她急撞过来的身体时,手中碰到了不该唐突的地方,那柔软的触感还不错!
「比我小六岁!」撇撇唇,他有些鄙视。想他十四岁时,早已遍读史书,内敛的性子一如大人;哪里像她,迷路成痴,单纯的性子隐不住一丝心思!
「大公子才十九?」她仰高头仔细瞅他一眼,高瘦挺拔的身躯、俊秀迷人的脸庞、沉稳的性子、成熟的言谈,「我还以为大公子有二十九了哩!」怎么看也看不见他身上有少年的稚气呀!
睨了她一眼,聂修炜嗤了声,「小孩子懂什么?」
「不不,我是说大公子很像成年人!」她慌忙地解释一番。
「像成年人?」
「不不,我是说……年少有成啦!」脑中思绪拚命地转。糟了,她好像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了……
「哦?」他不悦地冷冷一笑,「妳可读过书?」
其实他知道她认得不少字,否则府中管家不会让她在石头阁当差。石头阁中藏品虽以玉器为主,其它古文名画也为数不少,没几分才识是整理不了的。
「读过一点。」收敛慌乱的心神,阿涛开始认真回答大龙头的垂问。不能再讲错一句话了!不然大公子一生气,要逐她出府怎么办?
「关于雕玉技术,妳知道多少?」他忍不住想探探她的底。
「一点点啦!」用手指比出米粒大的一滴滴尺寸,比完,她还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一副不敢班门弄斧的样子。
「跟谁学的?」明朝对女子管制甚是严厉,未出嫁的女子是不能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的,她从何处习得雕玉技术?
「我爷爷!」骄傲地挺挺胸,昂昂头,「他是我们那里最有名的石匠哟!」阿涛与有荣焉地瞇起杏眸,灿灿一笑。
「哦?那我倒要考考妳了。」他带她穿过院门,走到清玉楼廊下,将雨伞丢到一旁,「到楼上坐坐吧!」
「好……啊!不不不!」真糟糕!只顾着与大公子说话,竟忘了该有的主仆之分!「阿涛多谢大公子善意,不敢再打扰大公子,阿涛告……告退!」施一施礼,她想冒雨回石头阁。
「要走啦?」瞥一眼廊外大雨,聂修炜笑了笑,「回石头阁的路不会再走错吧?」
「呃——」她咽咽口水,伸出去的脚又缩回,干笑几声,「呵呵……呵呵。」好吧,就死赖在大公子廊下一会儿好了!
聂修炜有趣地挑挑眉,「不回石头阁啦?」
「呵呵……」她依旧干笑,很知趣地侍立一旁,不敢再烦龙头老大。
「有没有兴趣瞧瞧我珍藏的石雕呀?」他闲闲地踱进厅堂,漫不经心地抛下一句诱饵。
「珍藏的石雕!?」杏眸一下子睁得老大,从门外向厅内探头探脑,果然见到各色石雕陈列厅内各处,有花卉、有山水、有盆景……温润光洁、雕功精细。突然,她目光一瞥——
「青田石雕」她不可置信地怪叫一声。青田石雕耶!只听说过却从没奢望亲眼目睹的青田石雕耶!
「妳认得出?」心中微诧,聂修炜扫了看呆了的小丫头一眼,「要不要进来瞧瞧?」
「好呀、好呀!」她闻言雀跃地迈步想要进门,却又突然将脚缩了回去。
「怎么了?」为何明明一副很渴望的模样,却依旧站在门外?
「我……我在门外看一看就可以了……」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阿涛盯着厅内所铺的长绒地毯,再看一眼自己脚上沾了不少污泥的鞋,不敢进内。
「哦,将鞋子脱掉就好了!」恍然大悟,聂修炜好笑地指指自己光裸着的大脚丫,对她的好感又加了一分。
「不……不用了。」干笑地咽咽口水。她可没那么大胆,敢在男子面前赤足行走。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不会笑妳的!」
见小丫头依然畏畏缩缩,他灵光一闪,「胆小鬼!」
「什……什么脱鞋就脱鞋,谁怕谁?!」算了!这青田石雕可是所有雕刻师傅们的梦中美玉,不去看上几眼,后悔一辈子可只能怨自己!
弯下腰,将泥鞋脱下来,再褪去湿透的布袜,光着一双脚丫子,大步跨进厅来。
呵呵……小丫头果然禁不起激!聂修炜扫一眼那双脚丫,挑挑眉,「是天足喔!」在明朝,女子很少有不缠足的。
「那又怎样?」摸摸头,她将脚丫子缩进裤管。天足又怎么啦?
「为什么没缠足?」仅仅好奇而已。他不是什么卫道人士,才不管女子必须缠足才合乎礼教这等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