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奸诈了!
他怎能对她讲这么亲密的话?怎能将她的心事一一分开来安抚?怎能轻易地便窥探了她的心?
这让她以後怎样面对他嘛!
现下,她终於明白了何谓「英雄气短」。
听了那么多蜜语甜言,再硬、再冷的心也会忍不住悄悄融成一摊春水。
她只是个凡人,能对这绵绵情话无动於衷吗?不能嘛!
讨厌的大奸人!
说得那么委屈,每次都可怜兮兮地宣扬他有多伤心,因为伤了她的心;他多么抱歉,因为丢了她的心意;他又多么心如刀绞,因为她始终不见他,他多么——相思欲狂!
弄得她现在做什么事也得小心翼翼,迷了路也不敢请人帮忙,还得专挑人少的路走。
因为所有人一见到她,便会一句接一句地替那个大奸人求情。
什么「大公子对你情深似海,不会故意惹你伤心」;什么「大公子那日喝多了,胡乱说话」;什么「大公子那么好的一个人,你不要狠心地拒他於门外」;什么「大公子跟你是欢喜冤家,小俩口不能伤和气」……甚至到後来,所有的错都推到了她身上,似乎那个破坏两人情爱的罪魁祸首便是她!
她冤不冤?
她什么也没做耶!更没向大众说过她喜欢他,大家怎能用那副「全了解」的样子对她?
她才是站得住脚的那一方啊!可为什么,大家同情的目光却都放在那位大公子身上!?
太奸诈了!
这还不算什么,白天她只要能躲过所有人的攻击,便平安混了过去;可一入夜,阴魂不散的他,便又讨厌地缠了上来。
她不要见他,所以,他便趁她入睡,偷潜进她房间,隔著床帏,如火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紧盯著她。没错,这样她是看不见他,可……
啊——好气呀!
不,她死也不要承认这些时日来,她已渐渐习惯了他的陪伴——在夜深之际。
有时他只默默地坐在床前,伴她安然入眠。
有时他会偶尔自言自语一些有关他每日的行踪。
有时他会悄声地告诉她一些雕玉的技巧。
有时他会兴奋地卖弄他又获得了什么好玉。
有时他会喃喃一些抱歉的话语。
好,随他!既然他高兴做一个傻瓜,那就随他高兴好了,反正她照样睡她的觉,只当耳边多了只讨厌的蚊子!
可,他不该得寸进尺啊!
由当初无关紧要的自言自语,到几日後大谈雕玉经,再几日後悔恨无比的抱歉,复几日後开始情话绵绵!
呜呜,在她不见他的第三十八天後,在她毫无准备之下,一古脑儿地给她数不尽的保证、誓言,给她所有的——
爱她的缘由。
这样让她以後怎样面对他嘛!
此刻她才明白,以後她再也不需担忧什么坎坷、担心什么他会不会抛弃她、担心未来的日子是否有伤心等著她。
他说了嘛!就算以後会闹别扭、会生气、会吵架——那又怎样?只要他不会放手,就好。
两个能互相包容的人,没有什么是可以分开他们的。
心,终於安了下来。
可,她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她的心,他是没有丢掉,可他还是弄丢了她的平生第一件作品!
哼哼,她不会轻易饶过他的。她就是小心眼,怎样!?
再来,他每夜每晚无休无止地来缠她,奸诈地好似自言自语,可打的什么主意,谁不知呀?
她才不信,他真的一厢情愿地认为她睡著了!
哼哼,这笔帐,有得算了!
晶亮的星眸危险地一眯,小小的得意浮上了唇角。
竟敢笑她是小狐狸?
哼哼,就让他瞧一瞧,何谓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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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阿涛姑娘!?」
「真是阿涛姑娘耶!?」
众人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怀疑是自己在作梦——
一个多月来总要窝到太阳爬得老高才会出门的阿涛姑娘,今日怎么天一亮就下楼了?
难道,她不怕看到大公子了?
太、太不正常了!
何况,阿涛姑娘沉了一个多月的脸,今日放晴了——还漾满了笑。
太、太过吓人!
「大家早呀!」微笑著点点头,阿涛在众人呆滞的注视下,散步到庭院,吸几口清新的空气。
啊!好舒服!杏眸不由眯成了小线。
「早——」
春梅偷偷顶一顶同伴的腰,小小声地说:「快去後院找练武的大公子,告诉他等一下小心点,不要被阿涛姑娘看到了。」
阿涛姑娘说过不见大公子的,还是继续顺著她比较好,免得她不高兴。
「啊!春梅姊,大公子人呢?」回过头,阿涛笑问。今天她这么早下楼,不可能遇不到他。
「呃,大……大公子在後院练武。」指一指方向,春梅眼睛瞪得更大。
「哦,那就是不在房间了。」她点点头,「我好久没去清理大公子房中的玉雕了,我现在要去看看喔!」
怠职了一个多月,也该尽一下本分了。
转身,阿涛缓缓上楼而去,徒留满园的佣仆继续发呆。
今天阿涛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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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月多前一样,十数件的玉雕珍品静静伫在原地,与她静静对峙。
好怀念这些玉雕啊!
伸手从抽屉拿出软布,便一件件地轻轻擦拭起来。
「哎呀!怎有那么多灰尘?」她轻声抱怨一句,擦拭得更加仔细,「是不是一个多月来,你们的主人都没好好照顾你们?真不是个好主子,对不对?」
突然,她瞄到床柜上的小盒子,眼一亮,急步移过来,小心地放到掌心,屏住呼吸轻轻打开——啊!还在!
笑得眯双眼,放下盒子,将指高的小乌猴托在掌中,仔细观赏,「小玉猴,你们的主子很可恶是不是?像你们这样的宝贝,却被随便放置在床柜上!一点也不懂得珍惜。」
小指尖轻触小乌猴掌上的小小白猴,皱鼻做个鬼脸,「要是我,一定会把你们藏起来,才不会随便丢!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趁早换个主子?」
「你都是这样游说我的玉雕叛逃的吗?」
戏谵的笑语怱从头顶传来,阿涛心一惊,手一抖,小乌猴一下子便不稳地从手掌翻落,眼见就要落地——
「啊——」
但,一只大掌更快地一探一托,小小的乌猴,便又稳稳站在掌心中。
「好险!」拍一拍胸脯,阿涛长吁一口气,回首没好气地瞥一眼身後的高大男子,「又吓人!」
「你若没心怀鬼胎,又岂会怕人吓?」来人爽朗地高声一笑,「谁叫你妄想打我玉雕的主意?」
紧绷了一个多月的心,在她瞠笑的双眸中,总算放松了下来。
阿涛肯见他了!阿涛肯对他说话了!阿涛又对他笑了!她原谅了他!聂修炜激悸的心,几乎要窜出胸膛。
「谁……谁打你玉雕的主意了?」被高大的身躯围在一方天地里,阿涛呼息开始急促。
「不是你吗?」俯首贴近那张桃红色的娇颜,聂修炜只觉心中一荡。
「才不是!」敏感的鼻端冷不防地闻到那不同於己的男子气息,脸,又染上了一层红霞,「让……让开啦!」
伸手想一推愈靠愈近的阳刚身躯,可手间温热的触感让她不由得惊喘出声——
「你……你怎不穿衣服!?」後知後觉地发现他光裸著上身!
天哪!她竟然碰到他的身体了!完了完了!她真的名节不保了!
可她还没出声控诉,身後却先传来了不平之鸣——
「你怎么这样!?这让我以後可怎么办?你要负责!」
呃?阿涛不由得瞪圆杏眸。现在是发生什么事了?世界变了吗?这句话不该是她的台词吗?
「不管,你要负责!」聂修炜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神情。
「我负责?」阿涛怪叫一声,「不对吧?」
「怎么不对?我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被女——唔——」
「你小声点!别胡说八道!」她恼火地咬牙低叫,双手用力盖在那张大嘴上。
「唔——唔——」假装挣扎一下,双手,偷偷溜到小女人的身後,轻轻一圈。啊!他盼了好久好久的拥抱!
「我要生气了喔!」就说不能给他好脸色的!看吧!才一见面,他就变本加厉了!
「不生我气了?」宠溺地揉一揉她的发,聂修炜不再胡闹,只柔柔一笑,「阿涛,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再多的不悦,也全被这几个字消弭了。害羞地低下头,阿涛面庞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嘻,他好想她!
「对你的心意,我全刻在这里了,你看到了吗?你感觉到了吗?」轻轻将她小小的身子拥进怀中,将那张小脸压在胸膛,聂修炜轻轻一叹。
他会爱她一辈子——那轻缓而又稳沉的心跳如是告诉她。
「阿涛——」坚硬的下巴轻轻摩著她的头顶,阳刚气息笼罩著她,小小的圆脸上不由漾起一朵小小的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