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娣的脑袋整个嗡嗡作响,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怎么可以这样子……他怎么能……
不。他怎么不可以?他有义务帮她什么吗?这不过就是她私心作祟,只是她的妄想……蓦地,羞愤的感觉凌驾一切,甚至远远超过被解雇的难过。
他,真的是一只冷血动物!
下班前,会计送来这半个月的新水,恩娣不发一语地收下。
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家,爬上楼梯,心里头又无可避免的想着他会在里头吗?
闭上眼睛倚着门板,恩娣忽然想着这些日子,每晚,当拿出钥匙的一刻,她心里都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她每天心中所想的,不是那对虚情假意的“姊妹淘”、不是桌上的点心,而是……他!
“为什么不进来?”里头的木板门忽然开,孟霆隔着铁门望住她。
恩娣连忙站直,声音绷得紧紧,“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他又开了铁门,迳自往里头步人。
恩娣的心情一时还无法调整。他……注意她下班的时间?
“朱湘跟力殆呢?”她放下腰包,瞥着桌面依然飘香的点心问道。
“刚刚出门,说是看夜景去。”
“喔。”顿了顿,她还是直接说了:“他们不在,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桌上的东西快冷了。”他恍若未闻,将桌上其中一碗海鲜粥推向她。
海鲜粥热气冒上来,恩娣两眼发涩,不知怎地,她感觉鼻腔一阵酸。
咬着微颤的唇瓣,绷紧的脸上充满倔强,她仰头直接对上他的眼,“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讨厌你——”
一种被拉扯般的感觉袭上盂霆的心窝,来自她乏力无助的眼波。
每天望着她充满疲惫、失去光采的脸庞,他的心总是一阵揪结,最后竟成了一种莫名的焦虑。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她受不了了!她不许他再这般一脸忧郁地看着她!
思娣拿出那只薪水袋,往桌面重重一丢。“我被开除了?”
盂霆瞄了眼,然后点点头,那种表情让恩娣又火冒三丈。
“你点头是什么意思?是说一切如你所料?还是说……你很高兴?”
“如果是一份不合适的工作,也许丢了更好。”他淡淡道。
“你话说得可真轻松,你知道什么?工作丢了是没什么,顶多再找就是,可是……我还连累了阿美,如果不是我,也许她不会开除,她已经待那么多年,现在却我害得丢了工作……” 揉着眉行心,她却看见他更不客气的点头!
“你现在点头又是什么意思?”
“赞同你的话。你确实是连累了那个服务生。”
“你、你……”难道他不知道有些话是拿来等着被“反驳”的吗?她的怨念开始决堤。
“我就是看不过去,所以想帮阿美啊!我可不像有些人没血没泪的,只会袖手旁观,然后来个一走了之!”
“你是在说我吗?”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是,就是在说你!”迂迥战术就省了,恩娣现在已经没那个力气了。
“不要告诉我,你早就走人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在场,而且整个事件也都知道,但是——”
“但是你什么也没做!如果你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子!可是你却落跑!”她好激动。
“我没有落跑,只是刚好有重要的事要办,而且约我的人既然没到,我更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他沉声应道。
没必要?瞪直眼,恩娣快喷火了。
面对她的怒焰,他整整神色,严肃问道:“那你认为我该留下来帮你?这是你每天该面对的工作,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我……”恩娣开始有点儿气馁,“我的工作当然不必你来帮,可是今天吴老板如果不是招待你,事情也不会发生,阿美也不会落得没工作,不是吗?”
“胡扯。”音量不大,但震撼力十足的反驳。
“想端服务业这行的饭碗,就该有心理准备,随时有更多的“吴老板”出现。”迎着她怒睁的瞳孔,他不疾不徐地接口:“就算今天我出面把场面摆平了,难保你明天不会再跟客人吵起来。”
“你以为我爱吵啊?既然是对的事,为什么我不能争取?”
“你可以拒绝客人的无礼要求,但是跟客人吵,就是一种最愚蠢的态度?如果连这点认知也没有,你就不应该去做这份工作。”他的话好冷酷。
“说来说去你就是认为是我不对?你为什么不说是那些女人太嚣张了?我看你是被那些女人灌的迷汤给迷倒了,明明是她们的错,硬要颠倒是非!”
“如果那些迷汤对我管用,我还会舍得离开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
“那……”不知怎地,她心里忽捻开始有那么点舒畅的感觉。至少,口气开始转缓:“但是,你心里还是认为是我的错,对不对?”
“你当然有错。”不理会她欲发作的脸色,他板着脸:“每个人都该认清自己的本分,认清面对的现实生活,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去经营。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成败才是真的,能够生存下来的,就是对;而你,错就错在头脑不清楚,让自己败得彻底。”
“我哪里不清楚了?”
“那你告诉我,你今晚在跟她们吵什么?争什么呢?希望她们会因此懂得互相尊重?结果呢?”
结果是……只争到一个被炒鱿鱼的下场。
恩娣垮下肩来,不禁喃念:“难道说,对错已经不重要?为什么?这不公平!我实在不懂……”
“没什么好不公平的。像姓吴的,如果他认为付钱就可以为所欲为,那么一旦身分对调,他也会为了钱甘愿任人摆布,而且他不觉得这样子有什么不对,这就是价值观,什么样的价值观导出什么样的生活模式,一切不过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自作自受┅┅说的好。”
她黯然的神色让他稍稍停顿。
然后孟霆硬着心肠继续说:“既然你那个叫阿美的同事已经待很久了,那么她就一定有足够的经验跟能力,去应付这种场面,你出面帮她,只会为她带来灾难。” 最后坚决悍然的口吻下了结语:“这说明了什么?当问题不在自己的权限和能力范围之内,就不该贸然行事,否则只会得到反效
果。”
恩娣沉默不语,心里却很明白——他说服了她。
半响,恩娣终于开口:“我懂你的话,我想你是对的,是我错了。”
她痛定思痛而认错的坦率,惹的他胸口再度微微作疼。
他做了什么?扼杀那种纯真的热忱?孟霆真的很想告诉她,她没错,他只是希望她更懂得保护自己。
“恩恩……”
他脱口而出的轻唤,让恩娣的心脏跟着扑通扑通急跳。
这是他首度这样叫着她,竟是这般自然,仿佛已经唤过无数次。恩娣忽然间感到害怕。这样轻声呼唤之后,接着呢?
第七章
恩娣抢在他开口之前,刻意自我解嘲的:“现在我只怪自己所受的磨练不够。只是,这些话当时如果你能够告诉我,那也许我就不会把事情搞砸。”说来说去还是怪他。
“如果当时我真指出了你的不对,以你的脾气,听得进去吗?”
怔了怔,恩娣舒口气,认了。“是不会。”
原来她的脾气这么坏?是该改改的……这男人怪讨厌的,老是说不过他。
“我不喜欢吃冷粥。’他忽然瞪着自个儿跟前的那碗粥说。
恩娣一怔,看着他那张对着粥皱眉的表情,实在好想笑。“那你就先吃啊,不用等我回来。”
“你知道我在等你?”一语双关喔。
咚!咚咚!恩娣的心脏又在擂鼓。换她瞪着粥,“我也不喜欢冷粥。”
“那还等什么?吃吧。”他正想开动,忽然发现了什么,忙着跟她调换。
“怎么?”她有点儿纳闷。不都是一样的吗?
“你是这碗没加花枝的才对。”
恩娣愣了愣。他居然注意到她每次都把花枝挑出来?
也许是突然发现到他心细的一面,或者是一种受到注重的感觉,恩娣的心有种莫名的悸动。
“味道如何?’
“嗯,还好。”她漫应,“不过还是庙口那家的好吃。” “庙口?”
“是啊,庙口有家叫王记的广东粥,可有名了,海鲜特别新鲜,我也只敢吃那一家的花枝。”
“还有呢?除了海鲜粥之外。”
“多咧,你还没去过啊?不会吧!那儿可有各式各样有名的小吃呢。”
“改天陪我去。”
“好哇。”恩娣自然的应允。
吃完点心,恩娣到浴室洗把脸,听见他的手机铃声在响。
待回到客厅时,正好听见孟霆冷酷的结语:“这一点也不好玩,我也不想玩。”
他在跟谁讲电话?她没敢过问,他主动说了——
“是今晚的祸首打来的。”
“祸首?”
“尚朋,我的老朋友,也是吴老板的直属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