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掌柜脸上浮现一抹怪异神采,但却在瞬间迅速敛下,嘴角微掀,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呵呵陪笑。
「对,就是烧饼。」东方卦戏笑笑的抬眸,眼角余光却不期然地瞥见一抹灰影,他以为是个乞儿,正想将注意力拉回时,某个轮廓却在瞬间闪过他的脑海,于是猛地转首,定眼看着那伫立在角落的纤瘦人影,「烧饼姑娘?!」
「烧饼姑娘?」谁啊?铁掌柜顺着东方卦戏的眼光,往一旁角落望去。
「烧饼姑娘,果真是妳、真的是妳!」东方卦戏不敢置信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快步向前冲去。
感觉有人向自己冲奔而来,离赋下意识地想往后退,谁知背后的山柴抵着墙,让她无路可退,只能屏住气,看着那道白影以飞快的速度朝自己奔来。
「烧饼姑娘啊~~我想妳想得好苦啊!」东方卦戏脚步轻点,在她疑惑的眼神中,急地停在她眼前,「那天妳说走就走,什么线索都没留下,只留下那好吃到要教人把舌头吞下去的烧饼,真是好狠的心!妳都不晓得这几日我整颗心直想着那烧饼的美味,想到茶不思、饭不想,妳瞧,我是不是瘦了好多?」
「呃?」瞪着眼前的人,离赋张口无语。
「唉~~我知道我俊俏迷人,气质尔雅温文,所以妳看呆了是不是?无妨,我允许妳继续迷恋我,但……」东方卦戏笑容一绽,人又逼近一些,「但好不容易终于又见到面了,烧饼姑娘,妳快跟我说说那烧饼到底是哪里买的?」
感觉他过分靠近自己,但身后真的再无空隙,离赋只好吐出憋住的气,然后开始打量眼前的人。
虽然他一身素白,但亮滑的布面和上头巧夺天工的绣纹,在在显示她身前的人是个富人,尤其靠颈子边的衣襟,上头更用金线刺上飞龙腾云,那龙身飞舞的气势,行云飘扬的空然,全都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样超群绝伦的绣功不知出自谁手?
「姑娘?」怎么不说话,难道是被他的笑容迷昏了?哎呀!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可以不被他的笑容迷住;上回她没对他回以笑意,其实该是在害臊吧?
对住她失神的双眸,东方卦戏在心中得意的想着。
闻声,离赋往上看去,沉默看了几秒后,然后轻声开口,「对不住,请问公子哪位?」
「啥?」东方卦戏闻言,重重一愣。
「公子,我们见过面吗?」离赋困惑地看着眼前高级绸缎,她非常确定自己没看过这样好的衣裳。「还是公子认错人了?」
「妳……不记得我?」瞪着离赋完全困惑的眼眸,东方卦戏只觉得天在崩、地在裂,连青天都在霹雳,这种打击……好大啊!
想他貌比潘安,不!还超过更多,走在街上谁不会想回头多看他一眼?若他笑起来,更是颠倒众生,城内一半女人谁不痴迷得羞红了一张俏脸?
剩下没昏、没脸红的那一半,他倒也能理解,是人总是有视力不好或是看不远的困扰,因此,他不会要求城内全部的女人都要为他倾倒,毕竟太受欢迎是会遭忌的,而且做人要谦虚点。
所以他真的要求不多,她不一定要同城内的女子对他脸红心跳,但,好歹也要记得他啊!
那天他可是对她绽放出七十分的笑容呢!如今她这样张着陌生又困惑的眼神望着他,实在太残忍了。
想他温文俊雅、风度翩翩;想他文采过人、气度雍容;想他器宇轩昂、英姿焕发;想他……呜!他明明就是这么优秀,她怎么可以不记得他?
「原来真的见过……」听着东方卦戏的话,离赋明白他们真的见过,只是……
又看了眼身穿白色绸袍的男子,离赋微微蹙眉,所以她才不喜欢入城呀!城里的人衣裳老是天天换,而且花样色彩又多,害她老是无法辨识身分;除了铁掌柜那一身绣满金元宝、充满铜臭味的宝蓝衣裳,她能一看分明之外,其它人她真的谁也认不出来。
「所以……」以为她想起什么,东方卦戏张着期盼的大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对不住,我还是记不起在哪儿见过公子。」一句残酷的话语打碎东方卦戏的期盼,再次把他推到天崩地裂的世界里。
捂着发痛的胸口,东方卦戏禁不住这样的打击,往后退了一大步。
趁着东方卦戏忙着体会心痛的当下,铁掌柜立刻举步挤进两人之间,技巧地插上话题。「东方爷,您见过柴姑娘?」
「嗯!」东方卦戏回得意兴阑珊,此刻的他只是细细的体会着胸口下的疼痛。真的痛啊~~是因为他从没被人这样轻忽过,所以才会受不了打击吗?
只是,他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心脏强壮到从来没痛过,这次心痛还真是生平头一遭啊!
「那怪了,柴姑娘一人独居垄儿山腰,鲜少入城,您怎会遇见她?」
「她就是送我烧饼的姑娘,只是她记不得我了。」瞅着表情平淡的离赋,东方卦戏嘴一噘,神情哀怨地又嘀咕一次,「她真的一点也记不得我了。」
「东方爷……」天!铁掌柜好想告诉东方爷实话,男人真的一点也不适合噘嘴,虽然是张俊俏过人的脸,但绝对还是不适合装可爱的。
微微别开视线,铁掌柜偷偷咽下反胃的情绪,「东方爷,柴姑娘家住深山,平常又深居简出,见过的人不多,自然对人的相貌有所陌生,她不记得您是可以理解的。」
「是这样吗?」东方卦戏问着离赋。
「当然是这样。」不等离赋开口,铁掌柜径自帮忙回答,目的就是为了请这个贵客赶快进客栈入座,好让他多赚一笔。「东方爷,外头日头炙人,您还是进客栈谈吧!」
「也好。」摊开素扇扬风,外头的确很热。东方卦戏的眼睛还是直盯着离赋那张淡漠的脸蛋,并朝她招了招手,「柴姑娘也来。」
「我?」拢拢肩上捆柴的麻绳,离赋很是犹豫。来了汴京城几次,但从来没踏进客栈过,而且,她也知道铁掌柜不会喜欢她靠近这家客栈的。
每次来,身上的山柴都是让伙计背进去的,然后她只能在外头等着换得的米。
「东方爷要妳跟着就跟着,蘑菇什么!」铁掌柜推了她一把,并在心中啐了一口。
这姓柴的姑娘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觉得晦气,一张脸平淡苍白也就算了,但那双眼就真的很教人讨厌,无喜无悲,死气沉沉的像双死人眼,每每与之对视,总让铁掌柜打从心里感到不舒服。
「别推她!」东方卦戏突然大喝。
「东方爷?」铁掌柜让东方卦戏凶厉的语气给吓得一愣。
似乎也被自己的语气吓到,东方卦戏心中也是一愣,但很快便扬起笑容,「我说……她身上的山柴看起来很重,你这么一推,要是害她一个不小心往我身上跌来,我该怎么办?男女授受不亲,你是想毁了我的名节吗?」
头顶上突然飞过一只乌鸦,铁掌柜只好干笑。「东方爷您真爱说笑。」男人哪来的名节?要真有,以东方爷的花名来看,都不知道被浸猪笼几次了。
不过话说回来,会说这种话的才是他所认识的东方爷,爱玩爱闹,说起话来总让人觉得又冷又干,一旁的人只能奉承陪笑,至于方才那声大喝,怕是自己多想了吧!铁掌柜是这么想的。
「是说笑。」东方卦戏也回以一笑,但这次却走在离赋身边,不再让铁掌柜靠近。「正午了,想吃什么?」
「我不吃,我来卖柴的。」离赋垂着眼,拢拢肩上的粗绳。一早走了几里路才入城,山柴重,肩膀已有些吃不消,而且适才差点跌了两下,粗绳隔着衣裳用力摩擦,似乎伤到了底下的肌肤,她感觉有些刺痛。
现在,她只想赶紧把山柴卸下,然后把手绢拿去托卖,要不可能会赶不及在日落前返回家中。
「卖给谁?」东方卦戏很快地发现了她的动作。
「铁掌柜。」离赋回答。
「掌柜的。」他立刻出声唤来身后的人。
「是。」铁掌柜赶忙向前,来到他身边。「东方爷有何吩咐?」
「姑娘有柴要卖给你,快给人家三两银子,然后把柴送到后头去。」
「不要银子,我要换米。」离赋淡淡出声。
「那给姑娘两袋米,放在桌上,待会儿我们用完餐再带走。」
「一袋。」离赋又出声。
「什么?」东方卦戏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袋而已,以往都是换一袋……」
铁掌柜突然出声。「两袋米是吧?我立刻差伙计帮您扛来放妥。」招来伙计接下离赋背后的山柴,并吩咐了几句,连忙又转过身鞠躬哈腰,「东方爷,楼上雅阁已帮您清好,您请上座。」
对铁掌柜突然地截话动作,东方卦戏虽然不语,但心中立刻有了个底。好一个铁掌柜的,竟敢这样欺诈一个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