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几个男人也跟着笑了,一个个眸中都进出了贪婪的光芒。
“告诉我你家电话!”
“我……”他微微犹豫。
这样的犹豫换来了大汉的愤怒,用力甩了他一耳光,“快给我说出来!小鬼,不要妄想你能逃走!除非你爸妈拿钱赎你,否则你会一辈子留在这里。”他阴阴地笑,忽地抽出亮晃晃的刀子,在他面上轻轻抚划,“你明白一辈子什么意思吧?”
“我……我打。”他咬牙,只得接过电话,拨了家里的号码——
“然后呢?”听到这儿,殷海薇再也抑制不住紧张的心情,“爸爸接了电话吗?”
“他接了。”纪天皓简洁一句,神情漠然。
“怎么了?”
“那时候是半夜,他以为我是因为想家才忽然打电话回家,把我痛骂了一顿,差点要挂掉电话。”
“什么?”她抚住胸口。
“我对着电话不停喊着爸爸妈妈,用中文喊,用日语喊,可他根本不肯听我解释——”
“怎么会这样?”她心一紧,泪水盈满眼眸。
“最后还是那些歹徒不耐烦,抢过了电话,直接用日语威胁爸爸,要他付十亿日圆的赎金赎我,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哦,天皓……”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拧碎了,“然后呢?”
“他们谈判了很久,讨价还价,最后以五亿日币成交。”他顿了顿,忽地嘴角一扯,“然后爸爸要我听电话,又把我骂了一顿。”
“他为什么骂你?”听到这儿,殷海薇忍不住瞪大眸,扬高语调。
“他骂我不该三更半夜,还一个人到处乱跑——-”他涩涩解释。
“天!”她喘着气,简直不敢相信。
什么样的父亲会在儿子被绑架时,不但不安慰孩子,还冷酷地责怪他?他难道不晓得当时的天皓肯定吓坏了吗?那时的他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啊!
“天皓。”泪水一落,她双眸透过泪雾瞧着他。
“我在仓库里待了两天,那些男人除了水,什么也不肯给我。天气很冷,我冻得快僵了,终于开口跟他们要求一张毛毯……”他淡淡描叙着当时的情况——
“给我毛毯好吗?叔叔,我……真的很冷。”他颤着语音,憎恨自己必须对这些歹徒哀求。
“什么毛毯?你当你现在是待在家里,随时有佣人伺候吗?我没把你丢到雪地里就不错了,不知好歹的大少爷!”
“可是我很饿,又冷……”
“你又冷又饿,难道你以为我们好过吗?你那该死的老头最好乖乖送钱来!要是他敢耍什么花招,我就要了你的命!”
“那两天,那些人高兴时就骂我几句,不高兴就拳打脚蹋,我真的很想逃,可是他们盯得紧紧的,实在没办法。”
她听得实在心疼,“你那么小,他们人那么多,怎么可能逃得了?”
“可我知道,就算我不逃,也很可能遭到撕票……”
“为什么?”
“傻海薇。”纪天皓低低叹息,忽地侧身望她,右手轻轻抚上她沁凉的面颊,“你以为那些歹徒还有人性吗?真的一拿到钱就会乖乖放我走吗?为了不让我有机会指证他们,杀人灭口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说的也是。”殷海薇喃喃应道,却不禁打了个冷颤。“你真的……逃了吗?”
“嗯。为了取钱,他们几个人都下山了,只留下一个人看着我,我趁他睡着时,偷偷挣脱绳索逃了。后来,也许老天可怜我吧,让我在半路上遇到一个日本民警,他救了我。”
“是吗?”她长长吐息,似乎随着他的安全也松了一口气,“那爸爸呢?他真的给那些人钱了吗?”
“给了。”
“你回家时他没再骂你吧?”
“没有。”他轻轻一笑,“他甚至称赞我,说我逃得好,不愧是他儿子。”
“天皓……”听出纪天皓笑声蕴着多少自嘲,多少讽怨,殷海薇的心再度紧紧绞扭。她眨眨眼,泪珠自眼睫坠落,“虽然过去了,可那件事一定在你心底留下了阴影……”
“也许吧。也许那次被绑架,真的在我心底留下了阴影,至少,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不再反抗父亲,他说什么我做什么,从不与他争论。”
“也包括……娶我这件事吗?”
“是。”
她呼吸一窒,“你——因此而恨我吗?”
“我——”纪天皓凝视她,半晌,忽地别过头,仿佛不敢看她,“我说不出对你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我很想要一个孩子,要一个孩子好好来疼,弥补我失去的童年……”
“可是我让你失望了!”段海薇忽地伸手掩睑,再也忍不住啜泣的冲动,“对不起,天皓,难怪你……会那么生气,会那么恨我……我现在都明白了,都懂了——”
“不,你不懂的,海薇。”他低喊着,蓦地层臂拉下她掩面哭泣的双手,直视她心碎的容颜,“我承认我的确怨过你,但其实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太自私,完全没顾虑到你的感受,一味地把自己的失望愤恨发泄在你身上,错的人是我、该道歉的人是我!”
“天皓!”她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惊怔了,愣愣地瞧着他。
他回凝她,深吸一口气,嗓音喑哑,“你一直很用心对我,可我却因为你不孕而责备你,故意在外头拈花惹草,其实都是为了发泄我的失望。我……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
“不是的,天皓,你别这样说……”
“听我说,海薇。”纪天皓止住她的话,握住她双手,神情真诚,“我一直那么不可理喻,一直找借口解释自己的行为,可在天宇有了麻烦以后,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一个那么差劲的男人。”
他顿了顿,幽幽叹息,“我忽然觉得自己很软弱,海薇,我根本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天皓——”她伤感地唤道,又是激动,又是震撼,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痴痴地望着他,听着他说话。
他扬起手臂,拂去她垂落额前的发,“海薇,我一直想问你,你究竟是还爱着我,或者恨着我?为什么你要跟百合提出那种交易?”
“我——”她一窒,好不容易稍稍抑制的泪水再度涌上眼眸,“我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我只是、只是——”
“只是很想跟我离婚?”他柔声接口,语气并无一丝责备。
“嗯。”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前阵子要跟你离婚了,你反而不答应?”
“因为……”
“因为你还是放不下我吧?”他哑声道:“你不想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舍弃我。”
她没有回答,垂落眼睫,好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那
你呢?为什么从前无论如何都不肯跟我离婚,偏偏在最需要殷家帮忙的时候提出了?”
“我……”他为这突来的质问愕然。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殷家给天宇带来的利益,所以不肯离婚,可那时候却……”她轻颦秀眉,凝望他的星眸逐渐澄透,“你以前真的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不答应离婚吗?”
他嘴角扯开苦涩弧度,“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她深深睇他,“天皓,你会不会是因为——有一点舍不得我呢?”
“你的意思是——”
“你会不会因为舍不得我离开,所以才不肯答应离婚?你说,有没有可能呢?”她轻声问,嗓音掩不住浓浓希冀。殷海薇轻柔的问话,瞬间敲醒纪天皓迷蒙的神志。
他怔怔地望着面前这张清秀容颜,心头逐渐漫开无法理清的滋味。
第九章
“你舍不得她吧?”娇细的女声尖锐扬起。
纪天皓蹙起眉,望着面前花容气得雪白、明眸燃着怒焰的女人,有些惊讶。
近来百合似乎变了,不再是他初识时那娇柔羞怯的模样,也不像她怀着扬扬时,那温柔婉约的模样。从前的她总是温文淡雅,近来的她似乎愈来愈容易发怒,也学会了在言语中带上讥嘲意味。
或者,她不是变了,而是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一思及此,纪天皓一凛心神,跟着深吸一口气。
如果他真的对百合评估错误,如果她真的是那种外表温文、心机却深沉的女人,那么,要想说服她放弃扬扬的监护权,绝非易事。
“告诉我,你是不是舍不得她!”见他久久不语,百合嗓音拉得更高一字一句,冷厉的犹如利刃,“那天晚上,你明明气得要跟她离婚的,怎么才过了两个礼拜,就转了心意了?”
他下颌一凛,“我跟不跟海薇离婚不关你的事,百合。我再重申一次,就算我跟她离婚,也不会娶你。”
百合急步向前,扯住纪天皓手臂,“但是天皓,我爱你呀!我爱你不比任何人少……”
“不,你不爱我,百合。”他冷眼睥睨作戏的她,“你爱的,只是纪夫人的位子。”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嗓音一变,神情满是受伤,“你现在想摆脱我了,是不是?所以就故意作践我对你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