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转头颅和手脚,痛楚如巨浪般立刻袭来,让她发出微弱的呻吟。
“呃……”好痛!
她在哪里?她死了吗?
“雅喻,听得见我说话吗?”
一个身穿白衣、面戴手术用口罩的男人,凑到恢复意识的倪雅喻上方,不寻常的惊恐出现在她脸上,男人察觉了。
“别怕,我是项初衍。”
圆形手术灯下,几名医护人员正准备为浑身伤痕的倪雅喻,进行检查与急救,她看到的光就是手术灯,她听见的声音是项初衍的。
“项……医师……”她缓缓睁开眼。
“韩翼找到你,你安全了。”
这句话,总算让让倪雅喻的惊惧远离,不知是因为知道韩翼找到了她,还是脱离了险境,莫名的悸动因此随着恐惧过后的宽心一倾而泄,眼泪也跟着滚下,晕湿了鬓发。
“他……”她有好多疑问,一时之间不知道要问哪个。
“他好得很,在外面等你醒来。”项初衍撒了点善意的小谎,不用想也知道手术室外的韩翼,心情绝对不会比刚把倪雅喻交给他时的好。
毕竟,倪雅喻是韩翼的委托人,委托人无缘无故被伤成这样,其它人都不怎么好受,韩翼的脸色更只能用风雨欲来前的宁静来形容,这还是头一次看到韩翼面对任务时的表情如此凝重。
看清自己身处医院,倪雅喻想起了被打昏前的最后一句话。
“有人恐吓我……”她怎么能睡呢?那些人针对的似乎不只是她……难道包括她身边的人?!
“交给我们吧,你身体很虚弱,需要休息。我要替你做检查和治疗,如果累的话先睡一下。”项初衍口头上安抚,心里不禁低咒。
倪雅喻身上受的显然是拳脚的重击伤,弄出这身伤的人简直是变态,竟然对一个弱女子下这么重的手!除了皮肉伤,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她的骨头或内脏有没有受伤,必须替她做全身检查。
倪雅喻柔顺地点点头,看了眼急诊室的门之后,再度因虚弱而合上眼,神智逐渐飘远,医护人员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给我病患的血压值、心跳,检查出血状况。”
“准备照X光、CT扫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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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无声的病房内,白色病床上的人儿静静沉睡,脸上、手上各处的包扎更显她的纤弱。
育幼院的小雯用棉花棒沾水,抹在倪雅喻干涩的唇办上。乖巧懂事的她,和倪院长轮流看顾倪雅喻,这会儿院长已经先回育幼院照顾更小的弟弟妹妹。
“雅喻姊会不会死掉?”
看见一向有朝气的大姊姊受伤躺在医院,之前又看见院长偷偷落泪,小雯不免担忧害怕。
“没那幺容易。”
病房内还有第三人 韩翼喉头紧缩,低声开口。
倪雅喻不像是遇到困难就放弃的人。
他坐在床畔的藤式沙发上,眼光不在小雯身上,也不在倪雅喻身上,而是放在手中的项链坠子上面。
那是习俗中,长辈会送给小婴儿佩带的吉祥锁片,姆指大小的孔方钱币边缘,不同于坊间贩卖的古钱,围绕了少见的精雕祥龙,币面上的方形孔边,还刻了“平安如意”四字。
“嗯,韩大哥你说的对,雅喻姊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好人一定有好报,所有的天使都会帮她祈祷!”小雯的信心又找了回来,崇拜地附和韩翼。
闻言,韩翼扯动轻讽的嘴角。
他们这种人,无亲无威地活在这世上,不为谁而活,如果那么容易就被打倒,那真的一点生存的意义也没有了。好人一定有好报?那活该每个被遗弃的孤儿,一生下来就背负了恶报的命运?他们错在哪里?哼!
“都几岁了还相信天使,你看过?”
“我十四岁呀,我、我没看过,可是……可是……”小雯顿时也不晓得如何回答这从未思索过的难题。
“告诉你,想生存就要不择手段,好报恶报都是鬼话。”如同他手中的项链一样,根本是个矛盾,徒增讽刺,留着也无用。
韩翼起身,打算把项链丢入垃圾桶。
“等等。”病床上的倪雅喻细声唤住韩翼的动作。
她醒来有一会儿了,也听见他们的对话。
“雅喻姊!”小雯兴奋地又叫又跳。“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现在去打电话给云姨,她一定会很高兴!韩大哥,麻烦你照顾一下雅喻姊。”
倪雅喻微笑目送小雯跑出去,撑起身体倚在床头,转而以迷惑面对韩翼。
“为什么要把项链丢掉?”
她的声音因两天未开口而有些粗哑,韩翼不发一言,倒了杯水递给她。
倪雅喻柔顺地喝了口水,心中依然对一醒来就看见他而感动着,一种无论遇到任何困难,他都会陪在她身边的希冀,默默撼动她。
但,希冀终归希冀,她从没忘记他说过,“委托结束后她必须滚出他的视线”那句话,因此,两人不能交心,更没有未来。
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当她承受拳打脚踢的那一刻时,竟想起了韩翼,企望他来解救自己的痛苦……
要是把韩翼对她的态度、和自己的感受说给颜晴听,颜晴一定会笑她脑袋坏掉了,才会喜欢上一个几乎只给她壤脸色看的男人。
她终于了解,世界上为何有那么多无从解释的单恋、苦恋。
喜欢,本身就是一种没有办法解释的奇妙感觉。
她,喜欢上韩翼了,更为他眼中那偶尔流露出的愤恨、孤独而心疼。
而这个喜欢,注定不能有未来。
“如果你不要的话,可不可以把它送给我?”
轻指他手中的项链,倪雅喻开口要求,自私地希望能保有他的物品,至少,能证明她曾爱过。
韩翼瞥了眼项链,随后紧睇她苍白却不失期待的脸蛋,伸手到她面前。
“谢谢你。”她接过项链,将它捧在掌心细视。
“好漂亮喔……”仔细一看,倪雅喻才发现这不是普通的钱币,于是心虚地抬头。“上面的雕刻好精细,应该很贵重吧?我想我不该跟你要……”
“不要的话,丢进垃圾桶。”他倒是很爽快,没有任何留恋。
“丢掉太可惜了。”微嘟起嘴,简朴的她很是心疼。
“我替你收着好了,等哪天你想要回去,还是可以拥有它。”重点是,她曾看过他以保护的姿态将它收藏着,所以不希望他后悔。
见倪雅喻将项链视若珍宝的模样,韩翼的心跳有一瞬的失序,黑眸流光暗转。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看到她浑身是伤时,想把伤她的人大卸八块,而总算在她负伤清醒后,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的气还没消。
“对方是谁?”韩翼坐到床沿。
倪雅喻听懂他的问题,依然残留在脑海里的鲜明恐惧,脆弱地被唤醒。
“我不知道,我的眼睛被他们蒙住,什么都看不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施暴者不只一人!韩翼的眸光转冷。
“他们怎么伤你的?”
“我记得我打工下班后,在去保全公司的路上,被人从后方捂住口鼻迷昏,醒来后,就发现手脚都被捆绑,然后又被一个人唆使的其它人打昏……那人说:‘这次给你一点教训,下次就不只如此了。’他还说:‘奉劝你们,不要这么爱跟人作对。’”
总裁也要我们转达──和英霸财团作对,绝对是不智的行为。
想起林秘书先前说过的话,倪雅喻低头看到身上涂抹的药水和包扎,心一惊,双手抓住韩翼的手,宛如溺水之人拚命攀住浮板。
“英霸财团!”
“对方是英霸财团?”
“我不确定……但他的意思是不是——还会有其它人受伤?!”
“不会。”韩翼的眉间轻划出两道刻痕,专注凝视她的目光掠过一抹沉痛。
“真的吗?”
“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与X保全有关系?”X保全在台湾有不小的声望和地位,明示出这一点,或许,她就不会受伤了。
没想到韩翼会这样严肃地问她,倪雅喻一怔,黯然回答:
“你根本没有正面答应过说愿意帮我。”
“你不是说你绝不放弃?”
“我是说过呀……可是那……”
“那就代表了你答应我任何要求。”
“我……”
倪雅喻找不到理由搪塞,羞窘地缩回小手,却遭他反握,整个人被不伤及身体的劲道,轻轻拉进他胸膛。
韩翼怜惜的吻如雨点,落在她额上、鼻上、颊上,最后侵占了她的双唇。
等待她苏醒的沉重深深侵蚀着他……此刻抱着她,似乎才救赎了他飘在半空的灵魂;尝到她柔软微温的唇瓣,才彻底安定他悬在高处的心。
他的吻,甜腻而缠绵,直到她的娇喘逸入他口中,他才放开她。
这次的吻,不同于之前,倪雅喻为流入心口的温暖而悸动。
“之前吻你的时候,已经让你实践我的要求。”韩翼低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