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希哭瘫在地上,久久不曾起来。
她的哭声越来越细、越来越虚、越来越无力,而隆景只是动也不动地站在他父亲坟前。
他不晓得自己接下来还能对她做什么惩罚,唯一知道的是——现在的自己已经乱了。
她的眼泪、她的自责、她的痛苦、她的低泣让他原本如钢铁般的意志完完全全地动摇、完完全全地崩坍……
而当下他可以做的就是不去看她、不去理她、不去碰她。
突如其来的事实打击让佑希原本已经不完整的世界,彻彻底底的瓦解了。
父母的貌合神离、家庭的失温、心灵的空虚……这些已经叫她活得痛苦,而原本用来支撑着自己的照片中的不知名少年,竟也摇身一变成了最痛恨她的人。
她不知道未来的日子该怎么继续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依靠什么力量活着、呼吸着。
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的存在有多可悲、多可恨。
她是个坏女人,而以前她也是个坏小孩,一个坏到害死了雇工,也害惨了他的一对儿女。
她不该活着,她没有活着的权利及资格!
“对不起……对不起……”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呢喃些什么。
她一声声的“对不起”传进他耳里,只是叫他更加心烦意乱罢了;对不起对他来说根本无济于事,但不知怎的,她的对不起让他悲愤、急躁的情绪渐渐地沉淀下来。
在外人眼中,佑希是一个无忧无虑,成天上馆子逛街的千金大小姐,但是从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有多空虚、多寂寞。
对这个世界,她早就抱着一种消极的态度,而如今,她竟有一种不如死了的念头。
对于赤川家的事,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补偿,她想只要他开口,她愿意做任何事,即使是要她的命也无所谓。
哭着哭着,她累得再也没有气力爬起来,她以为己可以就这么死掉,然后也放任着自己就这么地动也不动……
也许不管她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她所犯下的过错,惟一的方法就是用最古老的方法,也就是“一命抵一命”。
“我……我的命是……是你的了……”她无意识地呢喃着。
隆景隐约听见她在咕哝着,却听不真切她究竟说了些什么。“你说什么?”他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她。
佑希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趴在地上。
他蹲下来,并伸出手去翻动她的身子,“你……”见她满脸泪痕、眉心紧拧地昏厥过去,他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也许——在这件意外当中,她也是一个受害者吧?他想。
蓦地,他又为自己的想法自责起来。他不该同情她,不该找借口原谅她,不该因为她的眼泪而心软,不该!不该!
第七章
世田谷,甲斐家。
甲斐瑞子坐在沙发上,一脸焦急烦忧地,“佑希她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她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少自己吓自己了!” 甲斐正平啐了一句。
前来查问详情的刑警问道:“甲斐小姐有没有常去的地方?”
“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俱乐部,可是俱乐部那边说她这些天都没去过。” 甲斐瑞子忧心忡仲地。
刑警沉吟一下,又问:“那她有没有走得比较近的朋友?或是有跟人结怨?”
甲斐瑞子似乎不敢自作主张地回答这个问题,还偷偷地觑了甲斐正平一眼。
甲斐正平皱皱眉头,说道:“她一向独来独往,没有什么比较要好的朋友,我看……应该也不会和人家结怨。”
“噢?”刑警经眉苦思,“那么……有没有可能是甲斐先生你生意上和人有什么……”
“绝对没有。”未待刑警问完,甲斐正平就接口说道:“如果是和我结怨,我应该会接到恐吓电话或恐吓信,但是一直到目前为止,我都从没有接过这类电话或信件。”
“是吗?”刑警陷入一阵苦思之中。
若不是结怨,那……莫非是逃家?“甲斐小姐失踪前,有没有跟甲斐先生或是甲斐太太发生过争执?”
甲斐正平想也不想地,“她一天到晚跟我们吵,但是从没像这次这样一走了之。”
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对,刑警不觉一脸为难地,“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发寻人告示,也许甲斐小姐或是她的朋友看见了,会主动跟你们联络。”
“也好。” 甲斐正平淡淡地。
要不是他妻子哭着求他,他根本不打算报警。
佑希目前正跟前原直人交往当中,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失踪,对他们俩的交往都有着相当的影响,因此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是不会选择报警处理的。
现在他只希望佑希没做出什么有损家门名声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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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斐建设千金甲斐佑希已失踪多日,目前仍不排除是遭人绑架。因为甲斐家未接获任何恐吓电话或信件,警方希望甲斐小姐或是有她消息的人士尽快出面理清案情。”
隆景看着电视上的新闻报导,神情显得有点凝重。
也是,一个女儿失踪多日,做父母亲的是该紧张;不过这件事闹到上电视,对他来说也不是件好事。
想着,他将目光移到躺在床上沉睡着的佑希身上。
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能睡得这么沉,难道她一点都不感到恐惧害怕?落在一个恨她的人的手中,她难道一点警觉、一点心慌都没有?
突然,他手起手落地在茶几上重重一拍,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也许是听见了声响,佑希恍恍惚惚地清醒了过来,“唔……”她在床上扭动了几下,喉头咕哝着低哑的声音。
“你也该醒了。”他声音低沉地。
听见他低沉又平缓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佑希已经醒了大半。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地低垂眼帘看着自己的身上是不是又像之前那样一丝不挂……
他像有透视眼似的觑出她心里所想,“你怕什么?”他冷笑一声。
她一脸困窘地,“我……”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知道她是害他一家四分五裂的罪魁祸首后,不管她说什么都已经先心虚在前。
他仿佛也没兴趣听她说些什么,只是抓起茶几上的无线电话,沉默地走向床边。“拿去。”他忽地将电话丢给了她。
她迷惑地望着他,“这是……”
“你失踪的事已经上电视了。”说着,他在床沿坐下,并盯着她,“打电话回去报平安吧!”他说。
佑希怔望着他,若有所思地。
他把电话交给她,难道不怕她向家人求救吗?如果外界知道是他绑架了她,那么他的前途不是全完了?他真的不担心?
“打呀!”他又说。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忧虑,没有一点试探,表现出来的模样既镇定又自然。
然而他心里正在盘算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想看看她的反应:她是会企图求救,还是……还是留下来为她所犯下的过错赎罪。
“你不希望警方出动大批警力搜寻你的下落吧?”他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佑希讷讷地拿起电话,心里纠缠着千百种情绪。
于情于理,她是该打这个电话,她不能叫父母亲为她的失踪而忧心,就算不为她爸爸,也要替她妈咪想想;再者,她不能让赤川背上一条绑架罪名,因为……这是她欠他的。
这么一想,她立刻动手拨了家里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后,她听见母亲心焦如焚的声音。
“喂,妈咪吗?我……”
她还没说完,甲斐瑞子就急急出声,“佑希!”
“妈咪!”不知怎地,在这个时候听见母亲心急的声音让她觉得好难过。
“佑希,你在哪里?” 甲斐瑞子接到女儿的电话,难掩激动。
佑希倏地红了眼眶,但还是力持声音平静地,“我在,在京都。”’她随口扯了个谎。
“在京都?” 甲斐瑞子讶异地,“你怎么会在那里?你,你和谁在一起?”
佑希镇定地一笑,“我一个人来玩啊!”
“啊?”甲斐瑞子似乎有些疑惑地,“你一个人去京都玩?”
“嗯。”她肯定地,“看见电视上的报导,我还吓了一跳呢!”说着,她瞄了坐在床沿的隆景一眼。
“你没事吧?” 甲斐瑞子还是不放心地。
佑希笑着摇摇头,“没事,我玩得很开心呢!”
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甲斐瑞子终于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下次别这样了。”
“下次不敢了。”她说,“好了,妈咪,我要挂电了!”
“佑希,” 甲斐瑞子紧追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假意思索着,“再说吧!等决定了,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就这样了,拜拜!”为免露出破绽,她没给甲斐瑞子太多思考的机会便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结束与母亲的通话后,她的神情显得有点落寞、有点难过。坐在床上,她怔怔地发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