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她迎上了他的眼睛。
他微怔,“什么?”
“甲斐家跟你究竟有什么过节?”她说。
凝视着她无畏无惧、清澈透明的水盈大眼,他心头不觉一揪。
一刹那,他的心动摇了,也许——他的心一直因为她而动摇着,他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我会告诉你的。”他别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是吗?”她坐正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看了她一眼,“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
第六章
当一大片白玫瑰映入佑希的眼帘,她的心竟一阵阵地激荡着,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景致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一栋纯欧式的别墅,有着砌砖的外墙、锻铁的栏杆及雕花的半圆形大门,白玫瑰沿墙而生,几乎把整座别墅的外围给圈抱住,就像是睡美人故事中那座被玫瑰荆棘给包围着的城堡似的。
车到门口,一名老仆出来开了铁门,“津山先生。”
“池田先生,你和池田太太先回家去,明天一早再过来就行了。”摇下车窗,他吩咐着别墅的雇工老池田,“回去时把门关上。”
“知道了。”老池田应声。
沿着红砖车道,他将车驶近了别墅的正门;停下车、熄了火,他转头看着一旁还在怔愣着的佑希。
“记得这里吗?”他问。
佑希打开车门,也顾不得自己身上只有一件衬衫地跳下了车。
她四下打量着,心中却只是更添迷惑与不解。“这里是……”尽管她觉得这里有点熟悉,却还是想不起为什么觉得这里熟悉。
“轻井泽的玫瑰别墅。”他感觉得出她是真的不记得了,而就是因为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更叫他懊恼不已。
她皱皱眉头,“玫瑰别墅?”
蓦地,她想起母亲说过甲斐家在轻井泽有过一栋别墅,而她珍藏的照片里的男孩就是别墅雇工的儿子,难道……
“这里现在的主人是我,而18年前,它的主人是甲斐正平,也就是你父亲。”他冷冷地说。
她一震,“你是雇工的儿子?”
“你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他如寒霜罩顶的脸上虽有了一丝笑容,却只使那充满仇恨的眼神更加凌厉。
这一际,佑希突然记起那天她母亲说过的事。
母亲说当初要卖掉别墅时曾和雇工一家人闹得不愉快,难道津山隆景就是因为这样而对她展开报复?是怎样的“不愉快”能叫他如此对付她呢?
津山隆景,原来这个津山财团的副总裁是当年雇工的儿子,原来他就是她照片中那个让她有着安全感的少年,原来……原来他就是叫她魂牵梦萦的人。
但照片中的他明明是那么开朗,为何现在会是这般阴沉的模样,为什么他会变成这种既危险又阴鹜的男人?而他又是怎么变成津山满男的养子的?
他真是个充满了谜团的男人。
“告诉我,”他一手抓起她的手腕,靠近了她,“你还记得些什么?”
她蹙起眉心,嗫嗫地,“我……不记得……”
他疑心地,“那你怎么知道我是雇工的儿子?”
“是我妈咪说的。”
“她说了些什么?”他还以为赤川家的事在甲斐家是一个禁忌呢!
她有点犹豫地,“我妈咪说……说……”如果她将母亲说过的事告诉他,不知他会是什么反应?
其实母亲所说的“不愉快”实在是太模糊了,什么是不愉快?它不愉快的程度又到哪里呢?
“快说!”他神情一沉,愤愤地将她的手腕一扭。
“啊!”她疼得蹦出泪花来,“放开,放开。”
看她神情扭曲,他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佑希惊恐又愤怒地瞪着他,“你简直是个疯子!”
“你母亲是怎么说的?”他沉下声音,带威胁地。
“我妈咪说……说我们家卖掉别墅时和你父亲有一点不愉快。”她“据实”以告。
他眉梢一挑,唇边是一抹冷冽痛心的笑意,“有一点不愉快?”真是保护周到!想不到甲斐瑞子居然是这么跟她说的。
看见他眼底奇异的眼神,她心里不禁有些不踏实,“你……”直觉告诉她,她妈咪没对她说实话。
但是为什么她妈咪要骗她呢?难道当年真发生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你真是个幸福到让人痛恨的女孩。”他冷眼看着她,又说:“你母亲根本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在撒谎、只是在隐瞒真相。”
话罢,他拉住她的手,一阵风似的往屋里走。
“做什么?”眼见他要将自己拖进屋里去,她不觉又惊慌起来。
他回望了她一眼,“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真相’。”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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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景自第三任买主手中买下这栋别墅后,就费尽心思地将它恢复到18年前的样子;他以此来警惕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这笔深仇大恨,也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带佑希回到这里,所以他要这儿维持当年的样貌以帮助她想起一切。
“记得这个客厅吗?”他冷眼看着她。
佑希认真地端详着四周,但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沿着客厅的四周走了一圈,神情有点凝重地,“我想不起来。”
他觑了她一眼,“那也难怪,你离开这里的时候才只有7岁,是很难记住什么。”说着,他再度抓着她的手,快速地往二楼移动。
佑希被他拖着满屋子跑,脚步显得有点颠颤,“喂,你……”她硬是定住不前地。
感觉到她定住不前,他不觉地就停下了脚步。
佑希瞪视着她,“你何不直接告诉我。”
“我要你至少自己先想起些什么!”说着,他又拖住她往前走。
她想反抗他,无奈力气实在不敌,最终也只有作罢。在二楼兜了近一圈,她渐渐地又失去了耐心……
正当她又想发作之际,窗外一株枝叶茂盛的树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慢着,”她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大树,“我……我记得这棵树。”
隆景心头一撼,眉心越拧越紧,而同时,他额头上那个早已淡了的伤痕竟又灼热起来。
她记得这棵树,是的,她是该记得,比谁都应该要记得。
他打开了窗户,突出的枝叶打进了屋里,“你记得什么?”他莫名地期待着。
“我……”她走近窗边,伸手轻触着柔软的叶片,“我记得我……我从这里掉下去。”说着,她将身体探出窗外,并往一楼探看着。
渐渐地,一些片片断断的回忆一点一滴地回来了
虽然她不记得其它事情,但是却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从这里掉下去,而且……而且……
她猛地回头注视着在她身后的他,而他也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这一刻,她在他眼底觑见的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一种像是怜爱、像是心疼的眼神。
“而且什么?”他的脸越逼越近,近得她可以从他的鼻息中感觉出他的情绪。
被他这么一盯,她忽地浑身发热地,“我……”
“你想起了什么?”他质问着她。
她注意着他掀合的唇片,不经意地竞失了神。“我……”心律紊乱、身体发烫、手脚乏力……这是什么感觉呢?
他突然捏住她的下巴,神情阴沉地瞪视着她,“你又在想什么?”该死的女人!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失神的样子……
她为什么还不说?她究竟在隐瞒他什么?难道她以为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就能让他打消报复她的念头?
“你究竟想起什么?”他使劲地摇晃她,仿佛她若是不记起来的话就……
就怎样?他到底在冀望些什么?是不是她想起了这件事,他就能觉得宽慰许多?是不是她记起了这件事,他就可以纵容自己的情感肆无忌惮地流露?
佑希原本就只是隐隐约约记得,现在被他一摇晃,就更是头昏眼花,晕头转向了。
“不要摇我!”她试着推开他,“我……我被你摇得什么都忘了!”她懊恼地瞪着他,神情微带娇地。
让她这么一嚷,隆景突然冷静下来。他不是个容易失控的人,从前是,现在也应该是。
他无意识地拨弄额前的发,神情懊丧地。
就在他这一拨的同时,佑希觑见了他额头上的淡淡伤痕;她整个人像是灵魂被掏空了似的怔望着他,然后……她伸出手去碰他的额头。
隆景躲开了她的手,神色显得有点惶惑、有点心惊。“别碰我。”
“是你……”佑希定定地凝望着他,眼底竟充满着深浓的情意,“是你在这儿救了我,对不对?”
在看见他额头上的伤痕后,一幕幕的情景像是黑白电影般在她脑海中播放着;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当年的他是如何在这里救了顽皮的她,又是如何因为她而破了相。
他神情凝重地望着她,脸上交缠着极为复杂的各种情绪;什么都忘记了的她居然记得这件事,他该高兴还是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