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有名吗?」留晴哲地问道。
「也许吧。」他的科技公司不过是在全美的五百大私人企业占有一席之地罢了。有名无名,见人见智吧。
「留先生,你愿意和这个小男孩一块拍张照吗?」摄影师插嘴问道。
「你愿意和我拍张照片吗?」留毅夫问道,对这小男孩的稳重印象深刻。
留晴哲想了一下,又看了留毅夫一眼。他喜欢这个叔叔,看起来很厉害,不会像妈咪一样莽莽撞撞的。
「可以拍照。」留晴哲慎重地点头。
留毅夫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留晴哲也开心地笑了。
「哥哥,你笑什么?」巫水笙小声说道,苹果脸颊软嫩逗人。
「你妹妹很可爱。」留毅夫说道。
「我要看蝴蝶——你一直说话,很无聊——」巫水笙把脸颊靠在留晴哲身上,打了个哈欠。
「她可以和我们一块拍照吗?她一个人会怕。」留晴哲说道。
「我要和蝴蝶拍照。」巫水笙精神雀跃了起来,小声地在留晴哲耳边说道。
「到那边的花丛拍。」留毅夫直起身,向摄影师交待道。
「我们走吧。」留晴哲右手拉住巫水笙,左手则是习惯性握住了留毅夫的手。
留毅夫瞪着孩子的手,颀长身材蓦然一震。
因为孩子的举动、因为孩子的手,也因为这许多年来,除了某个女人之外,没有人握过他的手。
留毅夫被动地由着小男孩带着他,走到花丛边的单人木椅上。
「留先生,麻烦你坐在木椅上。二个小朋友分别坐在你腿上,可以吗?」摄影师开始指挥动作。
留毅夫点头,坐入木椅中,给了刘晴哲一个鼓励的微笑。
留晴哲咬了下唇,犹豫地看着他。
「来吧。」留毅夫拍拍自己的大腿,让小孩坐上来。
「哇,好象爸爸。」巫水笙一爬上叔叔大腿,立刻就开心了起来,她笑眯眯地看着留晴哲。「哥哥,很好玩,对不对?」
留晴哲点点头,小脸因为激动而变得微红,他很快地看了留毅夫一眼。如果他有个这样的爸爸,不知道有多好啊。
留毅夫拍拍男孩的肩,虽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变得有些激动,可他知道这孩子是高兴的。所以,他也感觉高兴了。
「好了,大家看着镜头。」摄影师开始下口令。「我要开始拍了,笑一下。」
一大二小挤出一个笑容,只有巫水笙笑得最自然、灿烂。
「好,再一张。」
「非常好,再一张。」
摄影师持续地说道,快门一直在闪。
「好了吗?」留毅夫和留晴哲同时脱口问道,也同时皱起眉头。
摄影师笑着再度按下快门,捕捉住这二个人相似的一面。
「好了。」摄影师宣布拍摄结束。
留毅夫将二个小孩抱到地面上,正打算再和男孩说几句话时,一个小男声的吼叫声破坏了花园的和谐气氛。
「爸,这个弟弟说我是——暴发护——」发音不准的霸王小子拉来救星——一个身材发福、满脸财大气粗的中年男人。「然后——然后——他没有爸爸啦!」
留晴哲倔强地挺直身子,把巫水笙拉到他身后。
他一语不发地瞪着那个小男生。有爸爸就了不起吗?他最看不起那种吵不过他,就找家长的人。
留毅夫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约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孩子的世界一样弱肉强食的,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是会被欺负的。
「你凭什么说我们家是暴发户——」中年男子剽悍地上前指责,却在看到留毅夫的那一刻,变得结巴。「你——你——」
留毅夫冷冷瞥他一眼,环住留晴哲的肩膀,感觉孩子一身的僵硬。他马上看向孩子的爸爸,气势十足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留先生!」西装小子的爸爸脸色大变地看着眼前容貌神似的父子。「我这孩子不懂事,打扰你的儿——您的公子,很抱歉!很抱歉!」
「他不是——」留晴哲开口要解释。
留毅夫朝孩子眨眨眼,拍拍他的肩膀,阻止他的发言。
「你们对他有什么意见吗?我刚才是不是听到什么没有爸爸之类的发言——」留毅夫沉着眉,表情不用刻意恶怒,那眼里的厉光就足人让人感到头皮发麻了。
「没有!没有!我们家的浑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令公子!」中年男人压着霸王儿子的头,立刻鞠躬如仪。他只是一个中小企业的老板,和留先生那种跨国企业怎么相提并论啊。
去年留先生的科技公司拨出五千万美金当成回馈员工的红利,光是那些钱,他们公司就要赚上好几十年了!
「爸爸!」霸王小子张牙舞爪地抓着爸爸的手,撒泼地就要冲向留晴哲。「你骂他啊!」
「你给我闭嘴啦。」中年男人扯着孩子的衣领往花园走,嘴里一连迭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上梁不正下梁歪。」留毅夫冷哼了一声,冷冷地收回他的视线。
「叔叔似乎是很厉害的人。」留晴哲睁大了眼,第一次知道不用吵到脸红脖子,也可以把对方吓走。
留晴哲回头跟巫水笙说道:「没事了,坏小孩被叔叔赶走了。」
巫水笙长吐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甜甜地说道。「不怕。不怕。」
留毅夫一看到小女娃圆圆的眼和吐气拍胸的模样,他的思绪顿时凝滞。这个小女娃的神情像极了「那个」女人!
「幼儿园里有人欺负你?」留毅夫迅速地命令自己转移了注意力,他才不要到一到高雄,整个脑子就全都是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我可以应付的。」留晴哲认真地说道。
「很好,我欣赏你。」留毅夫给他一个笑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皮质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我住美国,但是公司的亚太业务总部刚迁至台湾,所以我会在台湾待半个月。不过,我后天就要从高雄回台北了。」
「你后天就要回台北了啊。」留晴哲失望地看着留毅夫,还要分神拉住打算去追蝴蝶的巫水笙。
留毅夫揉了揉他的头发,给了他一个关爱的眼神。「我名片上头的电话随时都可以找到我。你如果有机会到美国来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他身边有太多态度张狂的子侄辈,可没有一个像这个小孩这么懂事。如果他有孩子的话,也必然会教育成这样识大体的有礼孩子。
「好,等我妈妈存够钱之后,我就叫她带我去找你。」留晴哲地点头,黝亮的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渴望。「我可以有一张我们刚才拍的照片吗?」
「当然可以。」留毅夫回头向秘书交待道。「请杂志社照片洗好之后,寄一份到幼儿园给刘晴哲。」
「是。」秘书点头。
「哥哥!我要去看蝴蝶!好不好?」巫水笙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好,再等一下子。」留晴哲被巫水笙拖着向前,他举起手用力地朝留毅夫挥动着。「叔叔再见——」
「再见。」留毅夫望着孩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心里泛上一股淡淡的惆然。
自己实在不该答应风毅文,从台北飞来高雄帮「风城」建设总部落成剪彩的!
瞧这高雄该死的闷热天气,弄得他头昏脑涨、心浮气燥的。搞得他像个想结婚生子、怕寂寞的温情主义者!
天知道结婚那种恶梦,他再也不要经历了,他还是适合独来独往的生活方式。
至于寂寞嘛,那不过是一种情绪,习惯了便没事了。
和被人背叛的痛苦相较之下,他宁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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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亮度仍甚的太阳挂在寿山山腰上,金黄的阳光与爱河的波光嘻戏完毕后,便乘着微风,踩着河岸公园,轻巧地照跃入一间位于高雄爱河畔不远处的四层透天厝里——
透天厝不大,每层楼约莫是十五坪的空间。
一楼门口挂了一个用蜡笔写成的「早餐屋」招牌,衬着蓝白相间的遮阳棚,很有欧洲风味。
沿着楼梯而上二楼,是间带着清雅香味的精油小铺,里头陈设了一座卧式按摩椅、几个泰国丝抱枕,很有南洋风情。至于三楼的住家嘛——
说真的,有些不象话。
以纯白色系装潢而成的空间,整齐、清爽到吓死人的地步!
一座白色大橱柜占据了一整面墙的空间,CD、杂志全都依照高低、颜色整齐地收纳于其上。至于那些长度、尺寸不一的杂物则都被置入了藤篮中,一篮篮清爽地端立于柜面上。整个三楼完美地像从杂志里走出来的一般的样品屋。
一切都很好。
除了百叶窗边的绒布沙发前,那些散落着一地的书籍——
除了百叶窗边的茶几上那几包吃了一半零食和罐装饮料——
除了百叶窗边的那张披挂了四、五件衣服,看来摇摇欲坠的餐椅——
「妙妙,你又没有把书收好了!」留晴哲弯身捡起地上的精油书籍,头也不抬地指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