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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手!」伴随这声喝斥而生的,是在空中划出半个银弧的剑气。

  「啊--」下一瞬间,深可见骨的伤口在鬼刹肩胛处迸开,血花如瀑溅出,来人出剑之狠准,几乎把他整条手臂削下来。

  「大哥!」仍拉著秦从恩的祟罗惊呼,无奈尚未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无法看清兄长究竟发生何事。

  「还不放手?」冷如魔魅的嗓音透过空气传来,却没有再使劲。

  「可恶!该放手的是你,休想伤害这位姑娘!」

  对方因祟罗昭然若揭的保护之姿微微一楞,率先放开手中的人儿,在黑暗中,也清楚看见祟罗心急地将脸色发白的秦从恩搀扶到墙边。

  「拿开你的脏手。」男人皱眉地举步上前,却被鬼刹以预藏的匕首,阻挡在面前。

  「你想对姑娘做什么……别碰她……」鬼刹喘著气防备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们说。」浓浓的愠意自黑暗中发出。

  霎时,簇簇火光由远而近,伴随纷遝的脚步声照亮整个斗室。

  「堡主!」

  燕炤云闯进发出不寻常声响的寝房,满目疮痍的景象赫然映入眼帘。更正,那满「手」疮痍的只有蒙面客的其中之一,他的主子则是安然无恙,呵!

  「姑……不是,是穆鹰。」适应了光线的秦从恩发现认识的人,忍痛的圆脸于是露出笑靥,又在看见血腥的一幕时,脸上血色尽褪。

  穆鹰?那他不就是从恩姑娘所说之人?等等,堡主……穆鹰……

  鬼祟罗刹对望了眼,心口同时一震--

  漠鹰堡?

  他就是传闻中,以无情杀戮清出关外商道的马队商主,穆鹰!

  他们总算见识到他以剑气伤人于无形、恍如鬼魅的身手,要夺人性命想必也易如反掌,因为,挡他路者,死。

  兄弟俩这才惊觉他们惹上不该惹的狠角色,双腿陡地一软。比起穆鹰,他们鬼祟罗刹根本算不了什么,他们干的虽然不是什么光明事,但至少没杀过人。

  「索魂香?」燕炤云皱了皱飒挺的鼻子,嗅出空气中弥漫著练武之人若不细闻也无法发觉的危险气味,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找到纸窗上的草卷,丢到鞋底下踩。

  他上下打量起腿软两兄弟。

  「你们是鬼祟罗刹?」擅用迷香、专司暗地里掳人勒索的勾当,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堡主,该如何发落此二人?交给官府法办,还是咱们自个儿替天行道?」

  吓--

  鬼祟罗刹双双倒抽一口气,却很有骨气地一声不吭。

  穆鹰若有所思地开口了,声冷无温。「你们选哪一项?」

  燕炤云一楞。奇了,堡主从没让对手选择过后果呀?

  「哼,既然落入你手中,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们兄弟俩不会求饶!」鬼刹抚著血流不止的手臂,咬牙道。

  「他流好多血……快请大夫……」秦从恩于心不忍,都替他痛起来了。

  「他们想绑架你,你还替他们找大夫!』燕炤云不以为然地嗤道。白痴就是白痴! 

  「我不会为他们请大夫。」

  对嘛对麻!主子的话引起燕炤云的共鸣,他连忙点头称是。

  穆鹰迸射寒光的黑眸扫向两兄弟,薄唇吐出冷冷的单音。「滚。」

  燕昭云的下巴顿时摔落地面。

  「不请……大夫吗……」秦从恩不明白地望著穆鹰冷漠的眼,来不及厘清心中的疑惑,又痛又累的身躯敌不过一点一滴吞蚀她意识的昏沉,眼儿一闭,跌入黑暗之中。

  穆鹰脸色一寒,横抱起她,走出混乱的厢房。

  祟罗搀起负伤的兄长,对著那道凛然背影道:「冷敷心窝处,可解索魂香。」

  不然少说得昏迷上两三天。

  发现主子刀凿般的面容浮现一丝狠戾,燕炤云有一瞬间心悸,难得好心提醒。

  「快滚,免得我们堡主改变心意,你们多几条命都不够赔。」

  小白痴只不过是昏迷过去而已,堡王有必要那么生气吗?

  不对,小白痴似乎在冒冷汗,右肩也好像有什么异物突起--

  她跟人家凑什么热闹,不会也受伤了吧?

  第三章

  叩、叩。

  屋外的街道,传来五更天的打梆子声。

  「冷……」

  折腾了大半夜,床上昏迷的人儿总算有了动静。

  听到细如蚊蚋的呻吟,坐在床边的男人探手入被,拿出搁在小人儿心窝处的湿棉巾,抛入一旁茶几上的铜盆内。

  冷意像是缠绕了她许久,床上的秦从恩忍不住在衾被里将自己缩成一团,却因不经意扯动了肩胛的伤处,痛吟出声。

  「别动。」

  沉敛的警告声传入她的耳,她睁开倦乏的眼皮,看见床畔模糊的身影,虽然高大威凛,却不感压迫,她知道他是谁。

  「姑爷,要出发了吗……」她迷迷糊糊地问,想起身更衣。

  厚掌制住她可能伤害自己的举动,免得她在半梦半醒中又扯痛了自己。

  「你右肩骨脱臼,休养两天再走。」

  「脱臼……从恩知道脱臼,就是骨头离了位。」秦从恩喃喃道。可是她不知道脱臼会这么疼,疼得她全身无力,更不敢看离了位的骨头,一定很可怕……

  「已经替你接回去了。」他看出她眼中显而易见的恐慌,峻凛眉峰轻拢。

  闻言,她才小心地偷瞧自己经过包扎的右肩,这一瞧,也瞧见被单下的自己未著上衣,连贴身的兜衣也不翼而飞,大眼讶异地眨了眨,又望向床边的男人,犹仍昏沉的意识也清醒了大半。

  她想起来了!

  「你不请大夫救他,为什么?」

  穆鹰英飒眉峰微掀,没想到她一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板著脸开口质问的却是他为何不救鬼刹。的确,这虽是问句,却是饱含怨怼与不谅解的质问,而非三不五时冒出头的疑惑。看来,这个成天挂著笑容的女人也有脾气! 

  「他们专干掳人勒索的恶事,既对你不利,我为什么要救?」穆鹰冶哼。

  鬼祟罗刹想绑架他的女人,没废了他们的双手,算是他百年难得一见的宽宏大量。

  不利?「他们没有对从恩不好……」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都夜闯你的房间了,还说没有?」眉峰倏扬,足见主人的不悦。

  「他们只是想借钱。」秦从恩据实以告。

  「借钱?』他的语气还算平静,但黑眸已经一冷。

  「是呀,借钱。」她亲耳听见的。

  「所以,你打算借他们?」

  她在他冷飕飕的睨眼下打了个哆嗦,不善说谎的她还是老实地点了下螓首。

  压抑的沉怒在穆鹰胸口窜行,无声瞪著一脸无辜的她。

  没错,无辜。

  如果她聪明点,就不该让自己陷于危机之中;问题是,这女人单纯天真到就算被抢匪绑去卖掉,也会傻傻地笑著替抢匪数银子,天冷还会提醒抢匪「最近气候多变化,请多加件衣服」!

  「你生气?」秦从思像小白兔般瞅著不明所以的大眼,怯怯地问。

  对,当她差点落入鬼祟罗刹手中,还因此受了伤,他就气得满肚子火!

  「生从恩的气?」

  问得好,他满肚子的火未消,她又火上加油,简直在考验他薄冰似的耐性!

  「从恩犯错了?」

  她这一问,倒教穆鹰怔了怔,心口骤然感到没来由地揪拧,怒意顿减。

  居高临下俯视著她写满丧气的眸子,他咬牙道:「没有,你没错。」

  那就好。秦从恩终于放心地咧开释怀的笑,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张清秀的笑脸转为忧心仲仲。

  「他们呢?流那么多血,会不会死掉?」

  片刻,穆鹰总算会意到她没头没脑指的是谁,不由分说,适才平息的心火又再度点燃,双眉不悦地攒起。

  「就算死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不值得你同情!」

  听不太懂,不过姑爷的语气好像很不友善。 「你讨厌他们?」

  「他们『借』钱不还,不是什么好人。」他闪著嘲讽的语气,以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

  真的吗?借钱不还的确不太好。

  「以后别轻易听信陌生人,即便对方看来不带恶意。」

  「他们看起来,好可怜……」没钱点灯,也没钱买好看的衣服穿,从头到脚黑鸦鸦的,不好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怜之人有……可恨……是什么意思?」她绕口地重复新学到的词儿。

  「可怜人让人由衷对他感到同情怜悯,必有其失败的肇因、自作孽的结果。」

  「失败,自作孽……」似懂非懂的清眸,因片段模糊的回忆而变得幽远飘忽。

  真可怜,定是因为这痴样被遗弃了。

  这可怜的白痴打哪来的?

  可怜唷……

  「从恩也失败。」她像是找到了答案,不吝惜与他分享。见他挑眉似是不解,她忙补充。「好多好多人说从恩可怜。」

  黑眸熠辉闪掠,浓眉又是一挑。

  「你不可怜。」他直接否决她的说辞。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

  「怀疑?」这女人也不是全然的无知盲从,至少还会质疑他的话。

  「很多人都这么说呀!」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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