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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漠鹰堡众人正因秦从恩的失踪而纷纷出堡寻找,穆鹰亦然,决定往南找寻。索性如此,祟罗便在往北的半路遇上穆鹰,省了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于是领著穆鹰和雍偃夫妇来到与鬼刹约定的地点会合。

  「穆鹰嫌我的马太慢,抓著我跟他同乘一骑……」祟罗哭丧著脸。

  「很好呀,天下少有的殊荣。」

  「殊荣个鬼!这匹马飞得跟风似的,震得我骨头都快散了,为了保命就不能不抱著穆鹰,吓都吓死了!你来试试,包准你三天下不了床外加大吐三天--哎唷喂呀……」正要下马的祟罗,因为浑身乏力而直接滚到地上,摔了一身烂泥。 「呼,我还活著,碰到地面的感觉真好……」

  「你这小子真没用!」鬼刹嗤道,心中则是为自己逃过一劫暗自窃喜,意思意思地尽尽手足之情,搀起浑身烂泥的弟弟。

  「姑娘的情况怎样?」还……活著吧?

  「我替姑娘点穴止了血,她还昏迷著,不过这儿的大夫不敢贸然拔剑,怕这一拔,也许连姑娘剩下的一丝气息都给抽光。」鬼刹叹了口气。

  他们在林中看到的秦从恩,胸口就已刺著一把几乎要穿透身体的剑,当下,他们跟大夫一样,也不敢轻举妄动。

  唉,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忍心对一个善良的姑娘下这么重的毒手!

  两兄弟跟著进入简陋的土屋,一脚才踏入门槛,就被正朝这走来的雍偃及大夫推了出去。

  「拔剑疗伤,男人回避。」雍偃凝肃道。

  「可是,好不容易止了血--」这一拔,姑娘的伤难保不会大出血……鬼祟罗刹思及胸口血水狂喷的景象,顿时头皮发麻。

  「难不成要那把剑一辈子钉在她身上?」雍偃薄唇微掀,斯文俊脸出现少见的严峻。

  那把剑……

  「他」还是做了、决心毁掉这一切,那个笨蛋!

  「穆鹰没出来,大夫你怎么出来了?」鬼刹讶问。

  「那男的是那位姑娘的丈夫,刚才进去的小娘子是个大夫。」

  大夫接口答道,心头仍因方才那个男人看见妻子浴血、而想撕裂旁人的愤怒感到心惊胆颤。要不是另一个男子架住那个暴躁的男人,他这个暴躁男人口中的「庸医」,很可能就见不到明晨的太阳了。

  大夫打了个哆嗦。

  唉,不是他不想救人,只不过那位姑娘的伤势实在是太棘手……

  「姑娘是漠鹰堡堡主夫人?!」鬼祟罗刹齐声惊呼。

  太、太太太不配了啦--不对不对,他们当初居然招惹到穆鹰的女人?

  呜,真是太、太太太凄惨了啦!

  屋内情况--

  「堡主?」阿清眉心紧蹙,看著手握剑柄的穆鹰,不确定地出声询问。

  这男人的手抖成这样,他可以吗?

  穆鹰默不吭声,刀凿石刻般的俊颜凝满了强烈恐慌,让他无法以惯有的冷静面对眼前浴血的女子。

  他对持剑进出人体的感觉一点也不陌生,此时,却连握著剑柄都感到沉重无比,看著床炕上脸色苍白的秦从恩,这剑,仿佛是刺在自己胸膛上。

  他紧握剑柄,指节均已泛白--

  「堡主……」眼见穆鹰眸中的恐惧与怜惜,阿清不禁动容了,也著实心疼这个痛在心里却佯装坚强的男人。穆鹰,恐怕是爱惨了从恩……

  咦?他爱慕的女子不是秦家小姐吗?难道事有蹊跷?啊,她约略明了了,说是从恩顶替秦家小姐代嫁,不如说穆鹰原本想娶的,就是从恩吧。

  她懂,要所爱之人再次尝到刀剑划过皮肉的痛楚,是情何以堪!若不是她的力气恐怕不够,她也不想让穆鹰当一回对他自己也残忍的刽子手。

  「或者,让雍偃来?」

  「不……」他也无法将这份残酷交由他人承担。

  阿清明了,穆鹰就是想自己揽下所有痛苦,却又得极力阻止自己崩溃!

  「你想救从恩,对吗?」不待他回答,阿清坚定续道:「我猜,不是随便一个女子都能代替秦家小姐嫁给你吧?我了解,就算从恩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会尽全力把她救回来。拔剑吧,我不会让你失去她。」

  一个女人最幸福的事,就是拥有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她又怎能让从恩失去深爱她的丈夫?

  不能失去她……

  穆鹰黑眸一凛,紊乱的吐纳逐渐因心底深处坚定的声音,寻回深沉的规律。

  「阿清,你抢了我要说的话。」 一只厚实大掌悄悄扣住秦从恩冰凉的手指,将毫无回应的手心收在掌中。只要不失去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阿清眼底注入一丝温暖,螓首轻点,神情回归严正。 「那就动手吧!」

  当艳红色的鲜血飞溅到穆鹰身上,破晓的第一声鸡啼也响了。

  「少主……小姐……」

  距离遇害那天已过十余日,被接回漠鹰堡的秦从恩虽然捡回一条命,但犹仍深陷昏迷之中,浑身高烧迟迟未退,偶尔伴随著气若游丝的梦呓。

  听闻榻上人儿苍白唇办吐出的微弱呓语,为她轻拭额间点点汗珠的大手,倏地一僵。

  只要不失去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上苍听见他的祈求,他该满足了,不是吗?

  她身上被捅了个这么深的窟窿还能保住一口气,他该满足了,不是吗--

  穆鹰再次发自内心的疑问,已不具任何怀疑意味。

  他仔细端详那张找不到半点笑意的荏弱病容,漆黑如夜的瞳眸充满依恋的柔光与强忍的悲涩,一如连日来的习惯,在她耳边缓缓低诉。

  「想念秦府的话,等身子养好,我就带你回去。」

  沉睡中的人儿没有回应,小脸依然苍白如纸,让人几乎以为她早已香消玉殒。

  「回秦家就能见到你最喜欢的少主、小姐和其他人,你开心吗?」

  她的气息,依然虚弱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生气。

  「我把你的锦囊放在床头,你想吃糖时随手便可以拿到。」

  只不过,那袋锦囊里的糖块数目,自从她受伤后就没有减少过。

  穆鹰喉头一哽,将那似绞的心痛揉碎在惊颤的嗓音中。

  「你的伤,也跟我一样痛吗……」

  悄声来到床畔的阿清及燕燕,俏脸上虽然有著各异的心思,但同被穆鹰的深情所感动。尤其是燕燕,自秦从恩出事后就无法置身事外,亲眼看见穆鹰对妻子的眷恋情深、听到雍偃说明秦从恩代嫁的原由后,她彻底明白自己今生是得不到他的眷宠了。

  原来,穆大哥与从恩还有一段未了的缘分。

  除此之外,当时炤云哥在从恩失踪的同时也销声匿迹了,堡里有人说,看见他偕同从恩出堡,而穆大哥与雍大哥在她问起哥哥的时候,总是闭口不答……他们为何不回答她?哥哥与从恩的伤有关吗?他现在人在何方?有没有生命危险?

  「堡主,你歇会儿吧,我来替从恩换药。」阿清放下床幔。

  「那麻烦你了。」穆鹰仅是起身立于床畔,好让阿清换药。

  阿清没好气地翻翻白眼。

  这男人连日来都只睡一两个时辰,其他时间就杵在这儿,到底在干嘛呀,又不是守灵!重点是,就算铁打的身体也禁不起这番折腾,何况他是血肉做的!

  「你再不滚的话,我就叫雍偃来架走你、把你绑在床上陪你睡!」她语带威胁,随后又想了想。不成,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成何体统,她绝不让相公受到穆鹰的「染指」!

  「你换完我再来。」穆鹰像是没听进她的威胁,举步往门外走去。

  他不愿看见烙在从恩雪肤上的狰狞伤痕,因为那每每在提醒他,自己就是伤害她的元凶之一,然后,理智便成了致使他痛得几近崩溃的利刃。

  没错,他早有心理准备,却仍害了无辜的从恩……

  见穆鹰宛若一抹孤寂的游魂走出房门,阿清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这种景况下的他,对谁都提不起劲去「染指」吧!

  「不回秦家……从恩……要去找……穆鹰……」

  断断续续的梦呓,自床榻上的病人儿唇中轻溢。

  最想听的人却不闻半语。

  从恩教穆鹰,好不好?

  教我什么?

  读书识字呀!

  你会? 

  嗯,小姐教过从恩写名字唷,从恩写给穆鹰看!

  来到书房前的穆鹰,不经意回想起妻子捧著书册,一副学识渊博、吵著要教他写字的老学究模样。孰料,她也只会「秦从恩」这三个字,比他这个尚识得几个简单大字的人还不如,如此尔尔的程度也想教他?

  穆鹰紧抿的薄唇,情不自禁轻勾笑痕。

  倏地,一股沉滞氛围经由气流的波动而来,察觉身后有所动静,他没有回身防备来人,仅是敛容道:「燕长山之子。」

  「你知道?」来人脸色一变。

  此人,就是对秦从恩痛下杀手的凶手燕炤云,他留下那柄从不离身的配剑,便是要穆鹰看清是谁所为,让穆鹰一尝饱受背叛的迷惘与痛苦。没想到,穆鹰已经知道他痛下杀机的原因?那么,穆鹰为何没有为难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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