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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你的语文造诣进步很多唷!」雍偃击掌鼓励。

  「不敢当,是相公您教得好。」阿清抱拳作揖。

  「阿清说太快,听不懂……」

  怯怯咕哝声响起,阿清这才将注意力移回被遗弃在一旁的女主角。

  「哎呀,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当真看见堡主与燕燕『相好』?」据从恩形容,应该是这个意思没错。

  唉,可怜的孩子,打击一定很大,但是--

  堡主对燕燕并没有这个意思。

  雍偃双手环胸,斯文清逸的脸庞若有所思。假使有,诚如他所言,朝夕相处之下,堡主早该对燕燕下手了,何必隐忍至今?

  「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

  秦从恩摇头,圆圆的眸子蓄起两泡晶莹湿泪,吸了吸鼻子。「从恩没看见,可是,从恩安排穆鹰和燕燕圆房。」

  圆房,会脱了衣裳,她不喜欢穆鹰脱了燕燕的衣裳,也不喜欢燕燕脱了穆鹰的衣裳,不喜欢,非常不喜欢,呜……

  安排?

  圆房?

  雍氏夫妇面面相觑。

  「秦--从--恩--」远处,刚好是穆鹰寝房那一处,传来穆鹰震天轧响的暴喝,堡主从房里追出来了。

  心中明明燃烧熊熊怒火,脸庞却蒙上层层寒霜。

  这就是穆鹰现下的写照。

  他寒著一张脸,森然黑眸一瞬也不瞬地锁住垂首立于房间角落的女子,喉中暂时没有任何斥声从因恼怒而紧咬的牙根迸出,仅闻一阵阵沉怒的呼吸。

  冷冽的沉默充塞周围,秦从恩有些纳闷、亦有些惶恐,悄悄抬眼偷觑面前的男人,一见著那双瞪著她的冷眸,又忙不迭低下头,心慌地咬起手指。

  「不要咬手指。」

  冷凝嗓音一出,她吓得赶紧放下小手平贴在裙侧。

  门扉在穆鹰沉声警告后陡地一开,担忧秦从恩处境的阿清提裙闯了进来,连同身后一起在门外偷听的雍偃也见了光;秦从恩见状,惶恐大眼露出看见一丝曙光的感激。

  「堡主,从恩她……」

  「出去。」

  阿清未竟之言被穆鹰一语打断,他看也不看来人,忿忿的语气却能将一干擅闯者冻结在原地;不过,倒是有个人非常听话,赶紧遵从他的命令往门口迅速移动。

  「秦从恩,不是叫你。」

  脚步仓促的主人,在对方宣布她不在逃生资格的范围内后,可怜兮兮地垮下双肩,慢吞吞踅回原位。

  「你这样会吓到从恩……」见秦从恩苦著一张脸,阿清纵使很想理直气壮为她说点什么,但在穆鹰盛怒的气势下,双腿不由得感到有些无法自持的发软。

  「出去。」这回,穆鹰说得极缓,显示他即将告罄的耐性。

  「会不会是哪里误会了,从恩她也许是无辜……的。」森冷如冰的视线扫射而来,阿清顿时闭上嘴巴。好可怕的眼神,她从未见过穆鹰如此震怒……

  「无辜?把丈夫推给别的女人,你说她无辜?」脸上迸出无形怒火的眉峰斜挑。

  闻言,雍偃与阿清同时望向怯怯退缩至墙角的秦从恩--

  此时此刻,确实是从恩看起来比较像无辜的受害者。

  「我们走吧。」雍偃看了一眼绷著俊颜的穆鹰,了然朝妻子道。

  「可是万一堡主忍不住一拳挥到从恩身上,从恩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不成!我得在这儿等著替从恩急救……」阿清紧张兮兮地拍掉丈夫挽起她纤臂的手。

  发觉穆鹰的脸色又铁青了几分,雍偃唇角反倒轻勾起耐人寻味的微笑,半推半拉将妻子带出房间。

  「放心,堡主不会伤了从恩。去看看燕燕吧。」

  「对喔,燕燕哭著跑出去了呢,咱们快去她房里看看!」

  雍偃,阿清……你们就这样抛下从恩走了喔……

  秦从恩哀怨地瞅著重新紧闭的房门,唇儿怯怯抖动。

  「看著我。」穆鹰在她身前环胸矗立,高大身躯的阴影,笼罩住那张忐忑不安的圆脸。

  「好……」她乖乖抬头,写满慌乱的两颗黑眼珠直楞楞地盯著他,连眼皮也不敢多眨。

  「为什么自作主张?」穆鹰开始宣布罪状。

  「什么是……『自作主张』?」

  「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燕燕送到我床上,你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从恩也不晓得自己脑袋里装了什么,可能是血吧……从恩看过有人不小心撞伤脑袋,会流血……」她呐呐回答。

  穆鹰额筋微微抽动,深吸一口气,忍住剖开她脑袋一探究竟的冲动。

  「你明不明白,让燕燕与我同房代表何意?」今夜穆鹰回房就发现燕燕独坐床沿,她在他满心狐疑的眼光下款款倾诉她恋慕他已久、希望成为他的女人,而始作俑者竟是他的妻子?

  秦从恩老实点头。「明白,是纳妾。」

  「你真想为我纳妾?」他眯眼再问,神情充满风雨欲来的阴鸷。

  「想。」可是她现在觉得一点也不好受,却又不得不……

  一个男人,从妻子口中听见想主动为他纳妾的说辞,是该窃喜还是该愤怒?

  确定为她所愿,穆鹰额爆青筋,终于忍无可忍再次厉声咆哮--

  「为什么?」很显然,这个男人选择了后者。

  「因为,燕燕喜欢你……而且也……」

  怯怯的嗫嚅彻底击溃穆鹰的耐性,无心听她道出更多令他气结的话语,劈头就是满心不快的怒吼--

  「她喜欢我,你就把我推给她?阿清看上我,你也要将我出借?要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想与你分享丈夫,你是不是叫她们一个个排队?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他一步步将她逼退得背脊贴上墙角,凝拳抵著墙,将她困在双臂之间。

  「阿清也喜欢穆鹰?」可是阿清是雍偃的妻子,阿清也想当穆鹰的妾吗?

  见她一脸若有所忖,他愤然低咆:「不准!我不准你想,听到没!」

  气急败坏加上妒意横生,穆鹰忿恨交集,一掌击毁置于一旁桌几上的青铜骏马,极其珍贵的青铜马饰就这么在他的怒气下碎成一块一块。

  赫--

  秦从恩倒抽一口气,先前的忐忑都被这一幕吓飞了。

  「那是穆鹰最喜欢的摆饰!」她一急,想上前捡回马匹的「尸块」拼凑,却被他捉回,牢牢钉在墙上。

  「不要管它!」

  该死!

  他气她无视于他的存在,嫉妒那些能赢得她关切的所有人事物,现下,连一匹破烂假马都能轻易掳获她的关注,那么,他这个夫婿到底算什么?她到底把他的心意置于何处?天杀的该死的烂心意--

  心意?

  他对她……

  在穆鹰心中翻腾急涌的怒潮骤然顿止,倒映了一张寒噤小脸的黑眸融入一抹遭受惊扰的错愕,不过,此番错愕很快就被心甘情愿的释然所取代。

  原来,他的占有欲、他的贪婪、他的渴望、他的疑惑全都其来有自,来自那个由心系多载的承诺变质为无法割舍的「情爱」,最初的邂逅,是让他的心跌入她纯净瞳眸的肇端,而与她一点一滴的相处,则堆积成难以抹灭的情愫,于是--

  他明了,自己爱上这个心性单纯的痴儿了。

  但也由于她的纯洁善良,他该死地感受到手中捉摸不定的慌乱!

  她似糖如饴,甜美得教他爱不释手,却会轻易在掌中化于无形……

  她,能懂吗?

  「痛……」

  被他的蛮劲捉疼了肩膀,秦从恩蹙眉发出吃痛声。穆鹰自失神中惊醒,放松因愤怒而失去控制的手劲,但双手没有撤离,而是轻靠著她的肩头。

  如今,厘清了自己的心情,与其说他愤怒,不如说是尝尽深深的无力感。

  「从恩是不是,犯错了……穆鹰不要生气好吗?」局促的小手怯怯地爬上他刚毅的脸庞,想为他抹去眉间的摺痕,抹去他的不开心。

  穆鹰抿唇不语,仅是定定注视著她。

  她单纯到连他为何发怒都一头雾水。

  换做别人,她也会用如此稚气却真诚无欺的眼光,央求他人弭平怒意吧!

  这双憨傻的明眸,澄澈得犹如不染红尘般纯净,他却想在这一泓清池投入只为他而起的涟漪,是否太强人所难了?

  或许吧,想勉强她,最终反而替自己换来挫败滋味。

  「穆鹰不说话?」秦从恩心急了。她不要穆鹰不理她呀……

  「从恩,我问你。燕燕提到你希望她为我生下子嗣,这是真的吗?」眉心褪去适才交锋的怒意与厉色,他戛声问。

  秦从恩螓首轻点。

  压下胸口泛起的窒闷,他又问:「你不愿生养我们的孩子?」

  螓首在是非之间迟疑徘徊,最后还是选择轻摇。

  无私的诚恳,却如一把利刃,讽刺地在穆鹰的心头划下一道难以自欺欺人的缺口。

  「其实,你愿意嫁我是出于不得已吧?秦家,才是你心系之处,秦家人,才配在你心头占有一席之地。你的少主、小姐、还有那一长串的闲杂人等,甚至是糖,都比我来得有价值,是吧?」他口出疑问之语,每一句却以揉和了挫败与黯然的意味作结。

  穆鹰腾出一手,轻抚眼前这张娇憨得令他疼惜的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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