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
项初衍被自己的意念一震,颜晴的悲恸在他心上鲜明了起来,顿时理清自己的感觉——
他很清楚,十年前救了她的那一刻起,命运已经将他们紧紧缠绕在—起。
后来他回到台湾定居,积极找寻颜锋父女、和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也摸清了颜晴冲动好强的个性,常适时伸出“医疗援手”,让她逐渐放下对他的戒心。
表面上来说,是他救回她的性命,赋予她重生;但他很清楚,他一直把颜晴放在心上某个地方,看到她经由他一双手,回复活蹦乱跳的样子,不知不觉中,他便依赖着她耀眼的活力。
自有记忆以来就是孤儿的他,八岁以前寄住过多少亲戚家,早数不清了。印象最深刻的事,停留在八岁那年……在邻街马路的门前骑楼,和两个表弟玩球。
他记得当时大家玩兴正盛,他抛出—记漂亮的高飞球,然后小表弟笑着跑出去检球,平时人车往来极少的巷口,却经过—辆疾驶的大卡车——
亲戚们都说他是杀人凶手,没有人愿意收留他;在被送到育幼院一年后,他现在的养父项银鸿——一位大医院的院长收养了他。
拍球声、小表弟的笑声、刺耳的煞车声、以及大人们强烈的指责,犹然回荡在他耳边……
项初衍双眼紧闭,好半晌才睁开,从沉痛的记忆绕回颜晴不安的睡脸上
是颜晴从过去的自责里救赎了他,否则他不晓得自己这辈子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有股强烈的想望,想继续守护她,所以——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霍地,沉敛的敲门声打断项初衍的思绪,他全身细胞立刻进入警戒状态,轻捷的脚步移到房门边。
“衍,是我。”门扉另一头传来展夜韬的声音。
项初衍微愣,打开房门果真看见伙伴立在门外。他谨慎地观望房门外的动静,然后关上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间房?”他只向尉天浩告知地址。
“冀查得到。”
项初衍并不惊讶,他们都知道,韩翼的电脑能力已经到了无所不入的境界,显然是他查到颜晴的位置,不过。
“你们怎么知道发信器的事?”
“颜锋上网提出委托,保护颜晴。后来翼入侵颜帮的通讯系统,我们才知道颜晴脑中被植入发信器的事。”展夜韬继续沉声说道:
“颜家发生爆炸,无人生还,只找到颜锋和几个手下的尸体。”
项初衍心一沉,神色转而阴鸷,犹然不忘正事。
“她脑中有一个装设了发讯功能的微晶片,帮她检查能不能解除。”
展夜韬从背包中拿出一个精密的探测仪,热练地在颜晴耳边调整仪器的频率。不到三十秒,他深墨沉静的幽眸,难得出现异样的波动。
“高科技产物,能顺利通过一般电子安全检测。除非取出她脑里的微晶片,否则无法使用反制除去发讯功能。”
这种用来植入动物身上,作为研究动物脑波及生态习性的利器,曾被国际间的人道主义者鼓吹禁用,就是担心被不肖人士应用在人类身上,造成人类社会失序。
“这么说,敌在暗,我在明,颜晴无法隐藏行踪?”项初衍眉峰微拧。
展夜韬点头。
可怕的高科技产物,竟能压抑颜晴十三岁以前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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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答应。”
“爸!”
病房外,一对父子矗然对立。
“为了一个黑道女人,你竟然要封锁医院、派驻保全人员、禁止任何人进出,初衍,你到底在想什么?”项银鸿严肃低斥。
“我要救她。”项初衍斩钉截铁道。
看着项初衍眼中的坚决、以及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焦急,项银鸿明白有—股力量,正在改变看似外放随和,实则内敛难测的项初衍。
“救了她、然后呢?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爱她、想娶她?”
项银鸿一句话,堵得项初衍一时怔愣哑口——
他想守护颜晴的心,算……爱情吗?
“把颜晴送走,初衍,我不希望你跟她有所纠葛。”项银鸿立场强硬。
“我不会抛下她。”某种念头,在项初衍心中迅速而坚定地萌芽。
“她有可能会毁了你的未来,你知不知道严重性!”项银鸿斥责。
不是他古板、有成见,要是初衍爱上的是一个普通女孩,那他也没话说;但问题是,颜晴是一个遭受杀手威胁的黑遭分子哪!
“爸,您十年前也救过她,我不相信您现在会见死不救!”
“你说她现在遭受威胁,你在她身边,你不也跟着有危险?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让你涉险!不是我见死不救,医生也是人,也会有所取舍,你不懂吗?”
听完,项初衍郁悒握拳,表情僵硬纠结。
他懂,他懂养父对他的好,养父给了他新生活,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是这世上他最尊敬的人,可是他——
“项伯伯,这么晚了,您还在医院?”
一道身穿白色医师制服、气质出众的身影靠近他们,清脆好听的嗓音传来,随之,清秀婉丽的五官扬起亲切温和的笑颜。
“方怡,是你呀,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面对来人,项银鸿沉肃的脸庞转而和蔼。
“嗯,我想巡完病房再走。”秦方怡微笑轻点螓首,好奇的目光移到项银鸿身边高大的背影。“项伯伯,这位是?”
“对喔,你来医院都已经两天了,还没空介绍你们两人认识呢。”项铝鸿朗笑遭。“方恰,这就是我儿子项初衍。初衍,我跟你提过,她是秦医师的掌上明珠,年纪轻轻就拿到医学博士,很不简单呢。今后会在我们医院帮忙。”
“项伯伯夸奖了,最厉害的还是项初衍医师,听说十九岁就跳级完成医学院的学业,后来的学术论文更最惊人。我拜读过。”秦方怡真诚称赞,大方朝项初衍伸出手。
“你好,我是秦方怡,今后请多多指教。”
项初衍阴郁地转过身,此时的他没心情招呼什么人,只是象征性地轻握了她的手—下,颔首轻道:“你好。”
第一次见面,眼前清俊慑人的面容就让秦方怡一怔,即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冷然,但那股桀敖轩昂的气质依然不容忽视,她不禁怦然心动。
“初衍,人家方怡才刚来,对医院环境还不太熟悉,这几天你多陪陪她认识认识环境。”项银鸿相当热络。
“我……”秦方怡想说些什么,却被病房内传来的玻璃碎裂声打断。
项初衍眉尖一凝,匆匆打开房门奔入——
就见颜晴赤裸着脚丫子,站在一堆残破不堪的玻璃碎片旁,颤抖的双手无助举在胸前,小脸上满是惊慌,跟进来的项银鸿和秦方怡也看到了这一幕。
“颜晴?”项初衍试探地轻喊,缓缓靠近她。
当颜晴看见身穿医师袍的项银鸿与秦方怡,印象中的画面倏地清晰起来,她恐惧地惊吼。“不要过来!你们又想对我的脑做什么!”
“不会的,他是我爸,我们不会伤害你。”她恐慌的神情让项初衍的心头顿时抽紧,他柔声安抚。
“那为什么我又在医院里?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骗我、一直骗我……”昏睡前的记忆,如风浪般狂卷而来,她痛苦地蹲下身。
项初衍知悉颜晴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要是让她再得知颜锋的噩耗,此时脆弱得有如玻璃娃娃的她,承受得了吗?
他决定暂时隐瞒,隔着地上的碎玻璃,蹲下身躯,和脆弱的人儿平视。
“你忘了吗?你只要一有麻烦,都会到医院来找我,我没有骗过你。”
他的话让颜晴怔忡抬头。
她怎么会忘,眼前这个男人总是很无赖地限制她这个、限制她那个,一身懒骨头加上促狭的神情,说有多欠扁就有多欠扁,但她却不自觉地想依赖他……
颜晴用手背胡乱擦去不争气的泪珠,向来是她最不屑的眼泪,今晚竟然成了她挥之不去的跟屁虫!
“你的手怎么回事?”项初衍发现她右掌中的血痕。她被玻璃划伤了!
他捧住她的右手,轻柔的动作与紧张的语气,令颜晴胸口一热。
他……
见她安静下来,项初衍长手一捞,将她拦腰横抱而起,远离那一地破败狼藉,回到床上。当他要松手时,发觉右上臂的衣袖被她紧紧抓在手中。
若不是真的恐惧,性子像火一样烈的颜晴,不可能表现出弱态,有如溺水之人般拼命抓紧他。陡地,一记重锤敲进项初衍心中,闷疼不已。
“先放开手,我帮你擦药。”他低声哄诱。
“我以为……我在梦里,所以才打碎花瓶。我好想醒来……结果,我依然不是我爸的女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颜晴动也不动,低喃中压抑了惊惶。
她一醒来,入眼的全都是一片可怕的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棉被,十三岁那年苏醒后、脑筋一片空白的恐慌再度笼罩着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恶梦、于是,她将桌上的花瓶摔在地上,拿起一块碎片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