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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悦绕过沙发,掏出自己的车钥匙交给主子。祭冠礼拿过钥匙,没多交代,迳自离开警官先生的办公室。

  楼梯下、走廊边的一间小房室,在祭冠礼正要经过之际,一名女子早几步走出来;拿着红色资料夹的年轻员警紧跟女子后面,朝警局门口前进。祭冠礼接着员警的步伐,在女子出警局之后,大掌搭上员警的肩膀。

  员警反射性转身。

  “她出什么事?”一个问题劈头而来。

  年轻员警本有些生气——竟然有人敢随便拍打执法人员的肩头。然而,当他对上男人漆黑沉定的双眼,他下意识开始报告着。

  “贺小姐的店丢了些东西……”他不自觉的恭敬态度,比面对上司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遭窃?”祭冠礼眯细眼睛,浑然的威势慑逼人心。

  年轻员警明显颤了一下,着魔似地乖乖答道:“是的,又被偷了,所以到警局备案……”

  “‘又’?!”祭冠礼打断员警未尽之言,锐利的目光在眼尾闪动。“她的店不是第一次被偷而你们只让她备案,甚至打算吃案!”

  员警连忙摇头否认。“没这回事,我们警方重视每一件案件……”

  祭冠礼不讲话,一张凛然的俊脸高高昂起,冷酷地睥睨语塞的员警。

  “很抱歉。”半晌,员警说了一句,侧身鞠躬。

  祭冠礼闭闭眸,从这名经验不足的年轻员警前方通过,走出警局的门。

  一上天桥,贺则云更加肯定自己被人跟踪了。出了警局后,她不时感到颈背疙瘩直竖,觉得有双眼睛盯梢着自己。大白天里,马路上车子一辆接一辆自人行道边驶过,她想,“被跟踪”应是来自这些流动车影的错觉吧!直到这一刻走上天桥,后方脚步声有节奏的趋近,她确定自己落入某个他人的视野里。尽管如此,她仍保持自己的步调,继续前进。她不是没有勇气回头察看跟踪者,而是对方巨大的影子突然飞快地挡了上来,让她觉得眼前黑了一下。

  “贺小姐!”低沉的嗓音,像在呼应头顶那片的阴霾。

  贺则云退一步,早晨的太阳像是聚光灯打落。她同时看清那张俊朗的男颜——

  “是你!”贺则云凤瞳一瞬,有些惊讶,也许白天和黑夜真有差异吧,或者是阳光辉映在他脸上的效果,让他意气风发,不像昨夜那般阴鸷凛然,简直判若两人。

  祭冠礼定定注视着她。天气炎热,汗珠一颗一颗清楚、圆润地凝在她洁腻白皙的额头,葡萄绿的衬衫洋装烘托着她被朝阳染金的肌肤,编成单辫的长发,既典雅又清爽,这名女子让人觉得夏天很舒服。

  “很热——”他像在问她。

  贺则云蹙眉,偏着脸庞看他。“你为什么跟踪我?”她质问。

  祭冠礼一笑,掏出皮夹。“那瓶红酒——”

  “你还没回答我——”她看着他取出钞票,细致的眉心不禁深深凝起。“为什么跟踪我?”

  祭冠礼停下动作,看着她晕红的脸蛋,久久未开口。

  她不喜欢他这样看她!他的眼神太直爽、太强势,教她下意识地抗拒,转身就走。

  “贺小姐,”他追上她。“警局里的人告诉我,‘神的便利屋’遭窃——”

  她顿了一下,停住脚步,转身,抑着嗓音道:“他们怎会对非关系人透露?”

  “不是第一次遭窃了。”祭冠礼还是没回答她的问题。

  她盯住他的脸,绝美的容颜有层薄怒。这种隐私被侵扰的感觉,任谁都会不高兴。

  “我的车昨夜被偷,”他说:“刚到过警局。”

  “我没在警局里看到你。”她说完,才觉得自己这一句话有点莫名其妙。他的车被偷跟她的案件,应该无关吧!

  “局长请我到二楼喝茶。”这次,他倒是回答她的话。

  她皱一下眉。“相信你的车很快就能找回。”

  “已经找回了。”他的语气既不得意也没啥特别。可——

  这个男人——果然是特权人士!她眼神闪忽缥缈,拉起一道疏离的墙,冷淡地道:“恭喜……”语未了——

  “不妙了!”他惊叹的声音传来。

  她顺着他的视线焦点,往天桥下望。一台斜挡天桥口、阻碍通行的跑车,已经在被拖吊中。

  “我的另一辆车也要被‘偷’了。”他眼光移回她脸上。

  她凝视着他,突然说:“你的表——也被偷了。”

  第二章

  “损失多少?”

  贺则云搞不懂为什么这个男人要跟着她回来,并且帮她整理东西。

  小偷不是什么雅贼,店里的书画、艺术品都没丢,却被弄得乱七八糟,也许窃贼谨守“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谚语,以为店家会把钞票夹藏在书页里,又或者某个靠墙的书架或木雕品都是一个保险箱机关,所以小偷把她的店翻遍,最后偷走了吧台抽屉里的零钱和一些食物——这些并不是什么大损失,若要说遗失什么贵重东西,大概就是这男人抵给她的那只表了。昨夜,他走后,她才发现吧台上那只表还在,而且它的价值买下她整间店绰绰有余;会有这样一只表的人,他的身分不需人多想,总是非富即贵,更可能是个“疯子”,所以把它当成“一块钱”付给她。她不会要这种东西,打算第二天送到警局,没想到,小偷灵通,早一步把表偷走。

  “无法估算损失吗?”她没回答,祭冠礼又问一次,探手扶正架子上如骨牌斜倒的书籍,倾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版画。

  贺则云朝他走去,柔荑拿过他手中的画。

  “先生,”她将画抱在胸前,嗓音柔软至极。“本店今天不营业,如果您要消费,请改天再来。”

  “我不是来消费的。”他从她怀里抽起画作,健臂一举,轻轻松松地挂回高处的钩环,我行我素地摆布梯形展示墙上的雕刻品。

  空调马达转悠着仲夏之气,行人绷着脸经过她店门外的红砖道;马路上的车子快被晒融了般,隐隐约约扭曲变形;一对吵架的情侣,女子凶狠地用手上的玫瑰花束打着男子,鲜红的花瓣在艳阳下飞散,像溅起的血滴,男子低头缩肩,双手交握置于下腹,情景宛如一名最彻底的女权主义者在对一名偷腥背叛者施以不能人道的极刑。

  “请你把画取下来!”贺则云转过脸对住祭冠礼,小手抓住他的胳臂。

  祭冠礼看着她晶莹的指尖,抬头瞥一眼挂上去不到两秒的版画。“挂错地方吗?昨晚它的位置在那儿。”

  她的红唇微微抿直,松开抓着他手臂的纤指,像在思量什么般,眼神朦胧低敛。祭冠礼若有似无一笑,迳自走开。

  那幅版画的位置的确没挂错。昨夜,他入店短短的时间内,正确地记清店里物品摆设的观察力,是教人不得不佩服,但贺则云不喜欢这样!

  “我的空间,我会自己布置!”她会自己挂画、自己摆雕刻品、自己移好置物篮、自己将所有物品归位……

  “请你别再搬动那些桌子!”她第一次吼人,嗓音冷冰冰地。

  祭冠礼站在角窗廊道,与她隔空对望。“多一个人整理,不是更快能营业?”他慢慢说道。

  她沉默不语,目光一点一滴凝滞在他脸上。

  他不等她开口,悠闲地转动圆桌,靠往窗台边。他也有大男人的通病——想做什么,任人阻止不了。

  A字铝梯挡住廊道,是她原本要排书用的,祭冠礼俐落地扛上肩,准备搬走。

  她看着他直挺挺、显得骄傲的背影,问了一句:“你从来不听别人讲话吗?”

  祭冠礼转过身,放下铝梯,单手搭住横阶,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儿,回道:“是。”答案很干脆。

  贺则云眉心缓缓凝起,看上去颇困扰。

  他又道:“这么重的梯子难道不需要男人来帮你?”

  “我喜欢自己做事。”她回答他时,声音清凉如水,一字一字地传达女性特有的韧性。“你弄乱了我的步调!”她不喜欢关店独处的时间受人打扰。

  祭冠礼挑一下眉,没多表示什么,重新将铝梯架上肩,边走边问:“储藏室在哪儿?”

  这莫名的男子,是存心让她没辙!

  贺则云不再回他话,走进吧台做自己的事。两人像是一对冷战中的情侣,各行其事。祭冠礼很快就找到工具间,将铝梯放进适当的位置。

  他走回中堂时,在吧台前停下。

  “你不欢迎我?”他的声音既无期待也不含失望。

  贺则云抬眸。“神的便利屋欢迎每一位消费者,但今天不营业。”她很不高兴这男人在她店里乱晃、随便搬走她的梯子、恣意碰触物品,并且赶不走!

  “我刚说了——我不是来消费。”他难得同一件事说第二次。在他的世界里,他做的事、说的话,没有人敢违背或让他声明超过一次。显然,他对待这个初见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女老板”是特别的!“你从来不接受任何帮助?是个独立自主的‘女强人’?”他拉起一张张倒在地上的高脚椅,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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