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丈夫谢世之后,族长的位置便由长子上官漱接下。身为族长之母的陈凤楼偶尔也会关心一下族中的事务,尤其是和儿子有关的部分。
“没什么特别的事。前几天有位议员要求雇用随身护卫,待小妹查明他的行事为人,确定无枉法事迹后,就可以开始安排了。”上官漱只有在母亲面前时,才会有这种恭谨且不予人压力的平和神情。
“那你呢?”陈凤楼简略的问。
“我?”上官漱微微一怔。
陈凤楼淡淡的笑道:“身为族长,你有资格和义务挑选自己一生保护的对象。如今在上官一族中,有此资格又尚未择定人选的只有你了,我不是要催促你,但你迟迟不作决定,长老们都有些等不及了。”
“又不是在挑媳妇,他们也不用等着抱孙子吧!”上官漱淡淡的道。
“这也是我想提的另一件事。虽然上官一族不完全是由血脉传承,重要的是实力,你亦毋需有传宗接代的压力,但都二十九岁还没见你交过女朋友,让母亲我也忍不住着急起来了!”
上官漱苦笑着,在这种时代,不近女色可是种惹人怀疑的毛病,他当然知道自己正常得很,但从未遇见一个能使他动心的女人也是事实。
“母亲,您不必为我着急。不管是一生守护的对象,或是共偕白首的妻子,都是要靠缘分找寻的,或许哪天我一下子全碰上了也说不定。”
“希望那天早点到,别让为娘望眼欲穿了!”
第一章
岳芩漫不经心的走着。她是一个身材中等、相貌尚称得上姣好的女子,但厚重的镜片掩去她眼中的灵光,未经刻意打扮的走在行人熙熙攘攘的骑楼中,顶多让迎面而来的人看了不觉生厌,但还不会到令人回头想多看一眼的境界。
此地距岳芩位于高级住宅区的私人住所约有十五分钟路程,方才她想填饱自己的肚子时,才发现那足可储放半个月食粮的大型冰箱已是空空如也,连根葱也不剩,而枉顾营养均衡屯积的两大箱泡面也不知何时全被解决掉了,加上些民生用品普遍缺货,终于逼得她不得不上街采买。
然而在她推着装满了超过她能提得动的众多消费品的推车,走向超市柜台准备付帐时,却发生一件和没带钱包同等级的惨事--她总算记得带出来的钱包已是囊空如洗,只剩一张五十元纸纱和几个铜板。
所幸提款卡还在钱包中,岳芩在柜台小姐好笑的神情和谅解的态度中,先把东西放着,上街去找个提款机领现金。
但岳芩走上大街时,一个涌上心头的电脑程式分了她的心神,本来在工作进行到最后阶段时,常是十天半月不出门,但这次刚好“存货”不足,饿两顿虽死不了人,但却会令脑袋浑沌不清,只好放下工作,不甘不愿的出门补货了。
她如今心神涣散的走在街上,虽认定了方向,但在她脑中游走的电脑程式竟让她对近在咫尺的银行提款机视而不见的走了过去。
岳芩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走过头了,缓慢的脚步还不自觉地向左一转,结果在巷口撞上一个高了她大半个头的坚实人体,不由倒退了一步,才总算把漫游天外的心绪给抓了回来。
“对不起。”岳芩本能的反应道,也不看眼前究竟为何人,转个方向就继续走,仍未察觉自己已走到了陌生的街道。
但眼前人影一闪,拦住了她的去路,岳芩抬头一看,只见四个流里流气,看了就不觉正经的年轻男子半围在她前方,或许是觉得她一个独身女子好欺负,想戏弄她。
其中一个长发垂肩,十足的混混相,被她撞上的男子邪气的道:“小姐,你撞到人了,只这么一句话就想走了吗?”
岳芩不疑有他的道:“不然应该如何?”
那人奸笑两声,“至少也该给点赔偿吧!我想想,瞧你这样也不像有钱人,三仟元就差不多了。”
岳芩皱起眉头,不是因为她的“身价”,一个当红的程式设计师绝对不只值这么一点,而是关于一个物理学原理。
“虽然说是我撞到了你,但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是相等的,我也没怎么样,你难道会虚弱到需要花上三仟元的医药费吗?这也不太合理了吧!”
岳芩的话让旁边三人轰然大笑,但当中说话的男子或许觉得受了侮辱,而笑不出来。
“你还挺会狡辩的嘛!废话少说,快把钱给我拿出来!”
岳芩没空感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竟有人枉顾王法到在光天化日之下拦路行抢,只想着钱包里不到百元的现金能教他们满意的机率。零!虽然不合逻辑,但搞不好还是负数。
“你们这些家伙,好的不学,光学些低三下四的伎俩,真以为没人管得了你们吗?”
岳芩和那四个混混同时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到一名穿着普通,却有着一股威厉气势的男人,一八○公分以上的身高马上使得几个混混矮上一截,尚未作势,已予人一种无懈可击之感。
一个混混仗着人多不愿示弱,“你要替她出头吗?”
上官漱的嘴角噙着一抹不明其意的微笑,“还算不上,我只是想试试你们究竟有多‘虚弱’。”
离开族邸之后,上官漱便回到位于市区的私人寓所,虽身为一族之长,但上官漱只需在重要决策时表示意见,其余多在幕后操控。另外购屋亦是让他有点属于自己的生活、隐私,毋需时时都成为他人注目的焦点。
然而上官漱天生就有一种领袖的特质,要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
路见不平时虽然不一定要拔刀相助,但上官漱见到那四个人高马大的混混竟围着要欺陵一个瘦弱的独身女子,说什么也没法视而不顾。
最引起他注意的是那女子的声音,就似弦乐般柔美悦耳,面对完全不是敌手的男人竟不露半丝惊恐,而是正经八百的据理力争,真不知她是大胆还是缺乏常识,实力相差太多时,最好是满足对方的要求,而非这样没头没脑的抗争。
既然让他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那群混混对上官漱似是讥嘲的说话深感气恼,虽然他是高了一截,但身材并不是挺壮硕,在衣物的遮掩下最多是不显瘦弱,况且还是四对一,身为导火线的岳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冷落了。
“你就来试试吧!”
上官漱神色不变的看着他们围了过来,平常练功时十个高手都能游刃有余,眼前这些货色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上官漱将惯使的轻灵步法弃而不用,就站在原地等人送上门来,双手一收一放,借力施力的让其中两个人不由自主地撞向墙壁。身形微转,又是两招擒拿,只是轻松的拿着手腕,便教两人哀叫不已,只差没跪地求饶了。
“果然是挺虚弱的,这么轻轻一抓就受不了,实在有待磨练。”上官漱甩开另外两人,淡淡的道,“还想找麻烦吗?”
这群混混终于明白他们遇上了高手,只有各自捧着扭伤的手腕,扶着碰晕的脑袋,揉着摔痛的屁股一哄而散。
上官漱也不理那些落荒而逃的混混,转向岳芩,“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岳芩心不在焉的道,神情迷惘的四下张望,终于发觉自己的所在位置有点不对了。
上官漱看着她有如迷途羔羊的神情,本该就此离去,却怎么也无法置之不理,问道:“怎么了?”
岳芩叹了口气,只有承认事实,“我好像迷路了。”
“迷路?!”上官漱怎么也没料到会听到这应该是七岁孩童才会说出口的话。
岳芩无奈的道:“没关系的,这是常有的事,我常会边走路边想事情,一不小心就走过头了,我可以找回原路,只要我想起刚才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就成了。”
上官漱感到啼笑皆非,他还是头一回遇上将迷路当成家常便饭的人,她总不会是路痴吧!
这会儿上官漱也终于看到了她的容貌,一副厚重的无框眼镜架在不甚高挺的鼻梁上,随时得伸手扶起滑落的镜架;藏在深度近视镜片后的是一双大眼睛,只可惜被眼镜掩去了神采;丰润的双唇正因思考而严肃的紧闭着;长发有些欠缺整理;白皙的肤色显示她极少接触户外。整体而言,她是个十分秀丽的女子。
上官漱发现自己正在想像她将眼镜摘下,适切的打扮后会是什么模样,但他连忙挥去这怪异的念头,他只是对这个女人奇怪的言行有点兴趣,如此而已。
“你打算上哪儿去?也许我可以给你一点指引。”他只是不能看她刚从虎口余生,随即又成了沧海一粟,把自己迷失在茫茫人海中。
岳芩这才正眼看他,细长的双目配上自然天成的淡眉、高挺的鼻梁、微向上扬的薄唇、令人印象深刻的轮廓、头发长过肩膀却不显流气、简单的穿着显出深秋的潇洒。以常人的标准而言,他是个难得一见的俊男,但岳芩看到的是他眼中的诚意,毕竟他也才帮了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