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秋旭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手中的咖啡从杯裏洒出一大半,英挺的五官扭成一团。「你叫什么名字?哪家报社的?」
她拢了拢乌亮的波浪长发,眨了眨狡黠的晶亮黑瞳,撇了撇微翘的桃色双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见不得人吗?」
「激将法对我来说不管用。」
「你以为我查不到?」他讨厌这女人的伶牙俐齿和狡诈慧黠,更讨厌她老是笑着吃人的模样。
「何必大费周章?我告诉你就是了。」杜明明嫣然一笑,得意的说:「我是繁华杂志的许芝芝。」老编应该跪下来向她磕头谢恩,因为她说出死对头杂志社和主编的名字。
「谁知道是真是假?」韩秋旭无礼又冷酷的逼视她。
这男人还真不简单,她可不能小看他。「没人像你那么虚伪,明明就是玻璃,还拚命掩饰,怕人家讲。」杜明明死命忍住想笑的冲动,「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也没你那么无聊,想尽办法隐藏自己,我许芝芝就坐在繁华杂志社里,等尊驾登门来兴师问罪。」
「我有办法让你丢了饭碗,而且名誉扫地!」以韩秋旭目前如日中天的声势,他的确有这个能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信你能拿我许芝芝怎么样。」她仍然不要命的触怒他。
「你今天是特地来向我下战书?」韩秋旭冷笑道。
「先宣战的人可不是我哦!」杜明明笑得更冷。
康樵忍不住插了一句,「对啊!是你先向许小姐要姓要名还语带威胁。」
「住口!」韩秋旭表情森然,倾身向前,拢着眉低吼,「滚!」
杜明明的背脊瞬间升起一股凉意,如果她再不溜的话,眼前这被激怒的男人会像只残暴的狮子,将她生吞活剥。
「我知道现在你已经怒火中烧,气得血液逆流了。真话果然伤人,往后我会尽量克制自己不要那么诚实,说话不要那么一针见血。请韩建筑师保重龙体,毕竟我们这些混蛋记者还要在你身上挖出更多出乎意料的新闻。」
「你要不是女人,我早就揍得你满地找牙。」韩秋旭理智渐渐脱轨,高举起手。
「男人要欺负女人了吗?」杜明明仍然娇笑道。「哦!我真健忘,你未必是个真正的男人。」她眼里丝毫无惧意。
陆浩磊走近他们,站在对峙的两人之间,他饶富兴味的看了杜明明一眼,再转头制止韩秋旭。「喂,我可不允许你对这么讨人喜欢的漂亮小姐动手。」
「谁说我要修理她了,殴打疯婆子只会弄脏我自己的手。」韩秋旭冷哼一声,然後手指重重地按了电话上的一个按键。「警卫室吗?会客室闯进一个神智不清、胡言乱语的疯女人,你们快进来把她撵出去。」
杜明明气恼的咬咬下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恶狠狠的瞪著他,「不必找人替我送行,不要脸又没风度的死变态。」一旋身,乌黑亮丽的头发在空中甩出一道美丽的弧度,她头也不回地傲然离去。
淡淡的发香留在空气裏,扑上他的鼻,韩秋旭铁青的脸颤了一下,随即俊美的五官又变得僵硬。「今天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冲,先有一篇滑天下之大稽的荒谬报导,后是一个疯言疯语的悍妇上门大闹,真是衰到家了!」他低声咒骂。
「你说她是疯婆子,我说她是奇女子!」康樵不满的叫嚷着。「她能人所不能,为人所不为,敢挺身和恶势力对抗,你正需要这种当头棒喝。」
陆浩磊盯着他,眼底有一丝探索的意味,「阿旭,你是头一回遇见不买你帐的女人,直觉男性自尊受挫,感到愤怒、震惊,也有点不知所措吧?」
韩秋旭从鼻子哼出气,坐回皮椅内,倔强的闷吼,「自尊受挫?愤怒震惊?不知所措?你们等着瞧吧!我对唐梦茵都不曾低头,更何况是许芝芝那种疯女人。」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轻易就上人家当的儍瓜,真是蠢得可以了!」杜明明得意的翻阅桌上的杂志,乐了好半天。
「你才是蠢得可以的小傻瓜。」杜洋洋轻斥。「好好的大杂志社不待,偏偏跑去当三流杂志社的小记者,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待在你的杂志社,我要是有什么差错,有谁不要命的敢自断活路来批评我?这样我永远都不会进步。」她喝了一口侍者刚端上来的热咖啡,噘着嘴说。
「好,这我没话说。」他摆摆手接着说:「那我替你介绍的报社、杂志社,任何一家都比你现在待的小杂志社好,你怎么又不去?」
「同理可证,他们冲著你杜洋洋的面子,谁敢讲我?」她有点不耐烦的说。
「这些我都可以理解,那么你干嘛搬出去住呢?待在家裏,哥哥和嫂嫂们才能好好照顾你呀!」他勉强点点头,毫不放松的说。
「你们就是这样,总把我当成永远长不大的小孩,所以我才故意搬到外面住。」杜明明任性的嚷着。
「明明,你为什么老是要哥哥们操心呢?」他叹道。
「二哥,我已经二十四岁了。」她正正经经的说。「我想飞,我要独立,我不愿自己永远是一朵被你们栽在温室中的花朵,让我学习长大好吗?」
「可是你一个人住在外头,现在的社会又——」杜洋洋不安的念了起来。
杜明明坚决的打断他,「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别烦恼了。」
「我就是拿你没办法。」他摇摇头,无奈的耸耸肩。这也难怪杜洋洋烦心,谁教她是杜家的宝呢?父母生她时年纪已不轻,她的年龄和三位兄长有一段差距,而爸妈在她十五岁的时候不幸车祸丧生,三个做哥哥的自然更加爱护这唯一的小妹,以致把她惯得骄纵异常、无法无天。
见二哥不再追问,杜明明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吃眼前这盘香喷喷的义大利面,忽然见到二个男人走进西餐厅,她「啊」的叫了一声,情急的摊开杂志,把脸遮住。
进来的正是韩秋旭、康樵及陆浩磊。
「我真不敢相信,」韩秋旭恨恨的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来。「我竟然被……被……」他说不下去了。
「被人耍了。」康樵迅速的接口。
「还是被一个女人耍。」陆浩磊好心的提醒。
「我怎么会蠢到相信那八婆的鬼话?」韩秋旭不解的猛拍自己的额头。活了三十年,头一回栽在女人手上。
「不必自责,」康樵装出一副同情他的模样,拍拍他的肩。「男人碰上美女都会晕头转向,平时的聪明智慧全飞到九霄云外,所以你会上当也是情有可原的。」
「说得也是。」陆浩磊也故作怜悯的道:「好歹这可以代表你是个百分之百正常的男人啊!」
韩秋旭越听越火、越想越恼,难以抑止上扬的怒气,力道不轻的捶了一下桌子。
这一捶不仅引起众人的侧目,还捶得杜明明胆战心惊。她好死不死的就坐在他们对面,虽然搞不清楚那三个男人的谈话内容,但是以女人的直觉来说,韩秋旭满脸怒容和杀人般的目光全是冲着她杜明明来的。
她以眼神安抚不明所以的兄长,然后把脸深深的埋在杂志里。
餐厅经理听见异声,前来询问发生何事。
康樵向餐厅经理深深的一鞠躬赔礼后,责怪的啐了韩秋旭一句,「自己白痴,不要拿桌子出气。」
「我白痴?」韩秋旭的音量不自觉的提高。「谁晓得那女人连屁话都说得这么正气凛然!」
「冷静!冷静!」陆浩磊伸出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以哄小孩的口吻说:「这种暴跳如雷的模样,不是一向沉着理智、稳重成熟的韩秋旭的作风喔。」
「你教我怎么冷静得下来?我原本还不想和她计较,想网开一面放她一条生路,但是当我一看到上期的繁华杂志,我就……我就……」韩秋旭难以启齿。
「你就乱了,火大了,想找人算帐了。」康樵紧接着说。
「上上一期说我是玻璃,上一期竟然扯出唐梦茵,把分手的理由归咎於她发现我是同性恋!」他气结的道。「我当然乱,我当然火,我当然想找人算帐!」
「只要提到唐梦茵,你哪能不乱,哪能不火?」陆浩磊挖苦他。
韩秋旭闻言,瞬间平静下来,一语不发。
「唉!又乱又火之下,还找错人算帐。」康樵叹了一口气说。
「其实这也不算找错人,本来就是繁华杂志的许芝芝在作怪,又不是万象的杜明明。一陆浩磊一边说一边搅拌杯里的咖啡。
「万象的杜明明?」韩秋旭愕然的望向他。
陆浩磊点点头,应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
「并不是每个人在狂怒之下都会乱了方寸。」陆浩磊俊逸的嘴角挂著一抹讥嘲的微笑。
「我只是请教阁下的秘书小姐,她马上便说出那个被你摆了十八次道的女人的名字和杂志社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