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宿怀完全不理会当事人有什么感受,径自点了头,“没错,东洋企业是他毕生的事业,我只是接手经营,并不代表他没有主导权。”除此之外就是她方才无意识的梦呓,让他不得不同情,但这一点他没有对她说明的必要。
“您的意思是指自己像个傀儡一样被操纵着是吗?”柳依依忍不住将话问山口,黛眉微蹙,“这样的生活很无奈是不是?”由勾超凡的行为举止看来的确不乏有专权独裁并主导一切的倾向,只是她挺惊讶勾宿怀会乖乖任他操纵。
“不要得寸进尺。”勾宿怀退了步,这个女人心思纤细,不像外表般的愚蠢,“做好自己的事。”
开始拉远距离了。得到这项讯息,柳依依决定别逼得太紧,免得吓坏他,反而出现反效果。
“那麻烦您告诉爷爷说我今晚留在公司加班,会晚一点回去。”
“不用加班。”
“可是——”
“我说不用就不用。”哕嗦的女人,“还有,以后我会载你上下班。”
“咦?”不用加班的恩赐她可以猜得到,但是接送上下班的免费专车!太令人惊异了,“但是——”
“我的话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个女人,他接受她的监视,她还有话要说?“闭上你的嘴,做你的事。”
“是,总裁。”恭恭敬敬地送勾宿怀离开她的办公室、消失在总裁办公室大门后头,她才合上自己办公室的门,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呵呵呵……只不过是表演梦呓这项基本入门技巧而已啊!想不到效果这么惊人!她脱下黑框眼镜,拿出粉饼盒,在刻意打上苍白粉底的脸上再添一抹苍然。
原来,勾宿怀并非无情呵!多么令人雀跃的新发现。柳依依照了照镜子,满意地看见镜中更加苍白的自己,不禁对自己垂死挣扎的鬼样子做了个鬼脸。
这下,离她完成任务的日子不远了,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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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勾家大宅的路上。沉闷的气氛委实窒人。依照剧本,这个笨笨的女主角就应该提出些许愚蠢的问题,美其名叫打破沉默的相处情势,实则是这种愚笨的女主角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衬托男主角的冷漠寡言和难以靠近。
所以,照着剧本上走的话,她此时此刻应该像只麻雀似的吱吱喳喳,活像吵死人不偿命一样——
“谢谢您肯载我回去,总裁。”如果他老兄点头同意的时间能在今天早上,那她就不用走四十分钟的冤枉路了。这件事情柳依依决定将它记在心里一辈子,除非哪天这笔账被她算了回来。“只是我不懂,您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时间载我回去呢?”
勾宿怀一转方向盘,让车子右转,再踩油门,“你什么意思?”他说话时虽未有任何表情,但已然造成压迫感。
不愧是领袖人物,原来高高在上的人真的拥有一种不言自明的气势。她即使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佩服。
“只是昨天一整个下午和爷爷聊天,他老人家提到您总是黯着一张脸,他说您不太喜欢回家。”说“不太喜欢”实在是太含蓄,勾超凡那老头说他一个礼拜难得会回家超过四次,说得明白点,就是一个礼拜起码有一半的日子是在外头过的。
至于是在哪个外头过——这个问题丢给吕大姐只能换回一种答案:美女、秘书、床;经过一番转译就是:美女秘书的床上。
虽然不想附和她老人家给的答案,但是似乎不得不附和,因为勾宿怀除了商场上让人畏怯的心机深沉、高深莫测外,私生活的精彩绝伦也是一大八卦话题。完美的男人好像永远都少不了要具备身边美女如过江之鲫、随时随地可汰旧换新的本事,及夜夜笙歌的惊人体力。
真希望哪天能换她对一群跟在身边的帅哥大玩汰旧换新的把戏,让他们一尝被物化的滋味。柳依依报复似的闷想着。
“我说的话你听见没?”
勾宿怀的声音传进她脑里,拉回她涣散的神志。
“啊?你——您刚才说什么?”她轻咳了咳,拖点时间让自己回到角色中笨笨的蠢女人,“对不起,我没听清楚。”
“我爷爷跟你说了什么?”那只老狐狸会主动和素昧平生的人聊天?“你们昨天一整个下午在聊些什么?”
他认为自己的口气很平淡,但心思缜密的柳依依仍然听出其中暗藏的介意。是介意她和勾超凡聊天聊到他?还是介意她能和勾超凡聊天聊一个下午?她思忖着问题的答案。
“爷爷和我并没有聊什么,只是告诉我说总裁您做生意的本事一流,要我多多向您学习罢了。”
您?他注意到她太过分的客套,对这类繁文缛节他自认白天已经应付得够多,忍受得够久了,“不必说‘您’,下班之后,我们就只差年纪大小。”
“您——不,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叫你一声勾大哥哕?”
“随你,只要你丢开办公室那一套。”
“勾大哥,爷爷说你在商场上无人能敌,是真的吗?”故意有此一问,说出口的同时,她特别认真注意他的表情。
一股自得情不自禁地涌上勾宿怀的心头,如果这句话,爷爷能在他面前说出口的话……想到这,他得意的光彩又立时黯淡了下来。
这一连串反应让她似乎是抓到了些许头绪。看来这对祖孙之间好像有什么暗潮汹涌的样子……哼哼,挺神秘的。
“爷爷还说——”
“说什么?”这问题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有多么热切地想知道他称呼为老狐狸的爷爷难得和别人聊上一下午时间的内容,是不是有关于他,或是其他事。
柳依依忍住不笑他莫名其妙像个小孩似的抢白,顺从说道:“爷爷还说他很孤独,惟一的孙子不肯陪他说话。祖孙俩应该是相依为命的,为什么会变成彼此漠不关心,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勾宿怀握住方向盘的一双大掌因为力道加重而微微泛白,话几乎是咬牙切齿才有办法说出口:“都怪他自己,是他自作自受!”
他这副受伤的表情所为何来?坐在副驾驶座的柳依依将他的表情反应尽数收入眼底。这个话题一开始很安全的,怎么到后来就开始愈变愈危险了呢?
事实上勾超凡并没有和她谈了一整个下午;如果真有,那这几天就该日出西山、天降红雨才对。所以说,这全是她柳大小姐在撒谎,不过这种谎得要说得恰到好处才行,免得到时真露出了马脚,所以,快快转移话题才是上上之策,
“为什么要说是爷爷的错?他老人家很关心——”
“这是我的事!”勾宿怀抢过她的话,接口道,“我和爷爷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操心。”
“我没有要管,小心左边!”她操心的是他现在的亡命飞车技术,“我想爷爷很怕寂寞,只是一直没有开口告诉你而已。”
“你懂什么!”哼,寂寞,他会怕寂寞?勾宿怀忍不住嗤鼻冷哼。
冰冻三尺果真非一日之寒哪,“你和爷爷处得不好吗?”话问出口,柳依依才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一直将话题绕在这上头打转,不行了,再问下去铁定穿帮,不能再深入下去了。
勾宿怀突然一个右转滑行,将车停在路边。他侧过身微倾,一双黑眸直直瞪住坐在副驾驶座上、不停揭他疮疤的笨女人。
“如果不想下车走四十分钟的山路,就不要再提这个话题。”
俊帅的脸一旦生起气来,更添了股气势。她承认她胆子小,所以得一副小女子怕怕的神情面对他;虽然说打从心底她是挺欣赏这一张和在公司不同、具有“生气”的脸。
“如果能天天都生气的话就好了……”柳依依着了迷地低喃出声,明眸大眼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眼前放大的俊脸。
“你说什么?”勾宿怀听不真切,只看见她微白的嘴唇上下动了动。
“没!”她猛然回神。呼,还好,“我没说什么。”
“听清楚了,不准你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个话题!”他再一次地威胁,他自己也怀疑,为什么这么多年自己仍然无法忘记过去?仍然无法不将所有的错加在爷爷身上?
突然,遥远的记忆被黑框大眼镜取代,一双厚重镜片后呆滞无神的眼睛,成了他注意的焦点,成功地以它丑陋的姿态将他的愁云惨雾击溃。
“你很丑。”
“喝!”这个男人仍然很可恶,“谢……谢谢。”这句道谢绝对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虽然知道自己打扮得很……不平凡,但是能让一个男人口中说出“你很丑”三个字——真是侮辱啊!耻辱呀!
勾宿怀抽回身子,重新开车上路。
一个胆小如鼠的女人怎么看都没办法看出她有多大的本事能监视他,爷爷这只老狐狸恐怕这回是看错人、打错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