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也感染她惶促不安,「如果有什么事,我就在门外,知道吗?」她返家,他比她还紧张。
她略颔首,强撑著坚毅的微笑,但,颤抖的双肩却不经意流泄她慌乱如纷雨的内心。
随著车子缓缓驶入别墅的巷道,矗立在坡台上那熟悉的家看来如此陌生,她的突然加快,不安在心裏开始扩散,她真想逃开,但,失去这次勇气,或许就没有下次机会,何况有他相伴。
她侧身梭巡著他俊美斯文的脸廓无形中散发无与伦比的气势,整个人就像冬阳般给她温暖和慰藉,她不能辜负他一番心意,让他失望。
「停这边就好,我走过去。」她触了下他送的珍珠耳坠传递他的力量。
武昭钰点头,熄了火停了车,遂偏头注视她,「需要我的时候,记得叫我。」他伸过手臂环勾住她颈项,徐徐的落下蜻蜓点水的吻,眷恋的自额、小巧的鼻尖,至嫣红的唇,此刻因心情惴惴而微泛白,然後放开地,拍了拍她的肩。
方羽静看他紧张的仿佛要进门见岳丈,佯装轻松的咧齿一笑,「没事的,我父母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只是观念守旧,思想比较保守,其实他们为人都很善良,和蔼可亲。」那却是对外人而已。「那我走了。」她战战兢兢的下车,走向深锁的红铁门。
随著每一个脚步,她感觉像阿姆斯壮登上月球,不过,这一小步却是她心灵的一大步。
终於走到大宅的正前方,她心跳更急剧,紧张的手心冒汗。看著门铃,一股惧意袭上她心头,她只好回头觑了觑他,这时他也下车朝她招招手,她撑著虚弱的微笑回应著。
深呼吸的旋身,地面对著门铃,一鼓作气的举起微颤的手指,却没有勇气按下,犹豫了半晌,忽然一只粗壮的手臂横过她的肩,按下电铃。她转头,与武昭钰柔情款款的深眸相触,她胸口卜通的像落进冰山裹的温泉,渐渐暖和平静下来。
「我不放心,还是我陪你吧!」他深沉富磁性的嗓音在她耳根拂过,热热的气息渗入她毛细孔,一股暖流直达全身,刹那间,他温柔的鼓舞给她力量,毫不畏却地走上大门前。
「谁啊?」门房自漆红色铁门上开个小孔窥看,原本警戒防备的神情被震惊所取代,「你……小……小姐!」赶忙的开门,并大叫,「小姐!大小姐回来了。」急忙的回主宅报喜去了。
在这须臾,感受她身体瑟瑟抖动著,他揽过她的肩,「别怕,就当是去逛街一样。」
「我没有怕,只是有点紧张。」她螓首嗫嚅著。
「那走吧!」拥著她往主宅走进,还没到大门,玄关处站了个微胖的中年妇人,憔悴的脸庞掩不住激动。
「静儿!真的是你。」呜咽的呼唤伴著抽噎的鼻音释出思女情深。
「妈!」方羽静眼眶中蓄满了泪水,情不自禁的抱住母亲,「对不起!对不起!」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从来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吴秋妹抬起布满岁月纹路的手轻轻抚上方羽静的脸,「这几个月来,你没消没息,妈好担心你,有没有吃好,会不会遇到坏人……」
看她们母女相拥而泣,武昭钰也不禁鼻子微泛酸涩,「伯母,你好。」
「这位是……」吴秋妹拭去泪,才发现方羽静身侧还有一个卓然出众的男子,英挺的外表和优雅的风采,一看就是出身高贵教养良好的上流社会贵公子。
「敝姓武,武昭钰,是羽静的男朋友。」他绅士的敬礼,大胆的宣示,令方羽静窘得不敢抬头。
「喔!就是梅小姐所提,是你救了我家的女儿。」吴秋妹恍然大悟,一副看女婿的神情,露出满意的笑,「不错,羽静你的眼光真不错。」
「妈!」方羽静娇羞的白了他一眼,心口涨满了恋爱的喜悦。
吴秋妹笑得阖不拢嘴,「我的女儿这些日子来麻烦你照顾了。」
「哪裏,应该的。」他占有性的搂著方羽静的腰,自始至终都没松开的意思。
「快进屋裏来坐,你爸正在客厅看报纸。」吴秋妹忙著吆喝屋内仆人奉茶。
而武昭钰则感觉手下她的身子微微一僵,他立刻呢哝耳语,「不用担心,我在你身边。」紧抱著她走进玄关大门。
进入豪华宽敞的大厅,一个壮硕的中年人背对著他们坐著,闲适的看他的报纸,彷佛没看见他们似的我行我素。
吴秋妹以袖口擦去脸颊上泪痕,来到方大福身边低唤著。
「大福,静儿回来了。」见他依然没反应,她推了推他粗壮的手臂,「大福!」
冷诮的鼻哼自背对他们的方大福口中逸出,「既然要离家出走,还回来干么?」
「大福,上次梅小姐不是说了静儿是得了失忆症才没办法回来,现在她痊愈了,自然会回来,这毕竟是她的家。」吴秋妹好言以劝,想化解僵局。
「爸!」方羽静不愿母亲为难,含著怯懦低低柔柔的轻唤,鼓起勇气走到父亲身边正欲蹲下……「啪」!一掌劈头将她打倒在地。
「你还有脸叫我?」方大福起身,震怒的咆哮。
「静儿!」吴秋昧花容变色,赶紧去扶女儿。
「羽静。」
武昭钰眼睁睁看这幕发生,笑容倏地消失,英俊的面孔愤怒而绷紧,「该死的!她是你亲生女儿。」忙不迭的揽起方羽静,托起她下颚,探视她颊上肿起的五道指痕,他心疼不已,「要不要紧?」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裹大呼小叫!」方大福眼底掠遇一抹难以察觉的赞赏,好个器宇轩昂的男子,不畏他荏厉的脸色,敢跟他对吼这男子是头一人。
「就凭……」忿忿不平的武昭钰还想回嘴,却被方羽静乞怜的眼神软化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离开家,只是我真的没办法嫁给我不爱的人。」
「那他就是你爱的男人,为了他,你连父母的话都敢忤逆?」方大福怒不可抑的指著武昭钰。
「不是这样的!」方羽静泪眼婆娑的喃喃自语,噙著颤抖的下唇连咬出血丝了也浑然未觉,她茫茫然的望著前方,「我只是想做我自己,拥有一份真心的爱难道也是奢求?」
「什么情呀爱!在我们那时候婚姻本来就由父母作主,子女根本没有置啄的余地,把你嫁给刘宾难道亏待了你吗?还给我逃家,你把我颜面都丢光了。」方大福一口气吼完。
他的话如利刃般刺入她胸口,斩断了她的呼吸,身体的痛楚远不如这话的伤人。
她脚步一个颠踬,勉强站稳後她笑了,「原来在你心目中,我远不如你的面子重要!哈……」抛下一个怨怼的眼神,她咽下喉头的梗块,推开母亲与武昭钰,步屦蹒跚的跑出这个家。
「羽静!」武昭钰惊慌的立刻去追,临到门边回瞪一眼方大福,「你到底算什么父亲!」然後急迫而去。
「静儿!」吴秋妹左右为难,不知是留下安抚盛怒的老公,还是该追回女儿?就这一犹豫,女儿已奔出大门远去,她幽怨的饮泣,「大福,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你为什么……」
「既然她那么有本事在外面混,就不要给我回来。」方大福气呼呼的坐下,「叫她嫁给刘医生也是为她好,刘医生不但家世好,又是医学院毕业,将来她就是医生娘,那样人品家世优秀的老公上哪去找?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居然自己去找男人,说什么自由恋爱,爱情可以当饭吃吗?她根本没把我做父亲放在眼裏。」
「可是,那位武先生也是一表人才,听说还是某大企业的总经理。」吴秋妹努力回忆梅如幽曾说过的话。
「总经理还不是在人家手底下做事。」方大福嗤之以鼻。他仍保留传统观念医生是各行业中最稳当、最吃香的族群,延续了日据及战乱时代祖父的遗训,男孩子要做医生才有出头,女子无德要嫁「先生」。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她,结果呢?」方大福用力一拍椅把,怒火未平,「现在可好,刘家的人要退婚,你叫我面子往哪摆?」
「又是面子,你难道不能老想顾你的颜面?到底是女儿幸福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吴秋妹也火了,吸吸鼻涕的低吼,「小洁被你打跑,现在是下落不明,如今,静儿回来,你却要撵她走,你有没有想过,她们是我怀胎十月生的。」
「她们也是我的女儿?」方大福狼狈的觑了觑太座,头一次看她气成这样,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如果你真的还算是她们父亲,就应该尊重她们的选择,而不要老想你的面子。」吴秋妹掩面而泣,不时倚门眺望门口,「我的静儿……」
蓦地,电话突然响起。
「我来接!」吴秋妹心想也许是静儿或小洁,「喂!是武先生……什么!静儿遭人绑架,你现在开车去追……喔!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