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和亲又不能抗旨,只好请求老天爷垂怜,让我摔成瘸子!试想,鞑靼国达延汗岂会娶个瘸子当王妃?唯有如此,才能让父皇打消派我和亲的念头。」
「说不定……可能……也许……万岁爷只是故意吓唬您的。」巧嘴簧舌的伶俐,竞也有结巴的时候。
「君无戏言!伶俐!你竟敢怀疑父皇一言九鼎的威信,莫非你……皮痒讨打?!』憋了一肚子气的朱敏正愁无处发泄心中的怨气,柳眉横竖的她从笼袖抽出紫金弓,再从系在腰际的银貂小皮囊摸出一颗黄豆大小纯银打造的豆子弹珠,架上——
「咻」——一声,划空曳过的银豆子不偏下倚正中伶俐的翘臀。
「哇呜!」伶俐扭臀惨叫,顾不得疼痛忙不迭噙住一汪泪水,趴在草地上寻找那颗银豆子。
纯银打造的豆子耶!揽个几枚可熔出一锭白银了。
被银豆子打中,疼归疼,不过,看在可藉以发笔小财的份上姑且忍气吞声。不赚白不赚,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只是,这圆滚滚的银豆子滑下溜丢,早已不知滚到哪里去了,一大群宫女趋之若骛全趴在地上,拿手拨开青翠嫩草低头寻宝。
「一颗银豆子不好找是么?那本公主大发慈悲多送你们几颗!」朱敏看宫女们闷头遍寻不著,一点也不好玩,乾脆「咻咻咻」地火速再射出几颗让大家找个够。
忽然——
「哇啊——」朱敏尖著娇嗓颤叫著。
原来她脚下的大石布满滑溜溜的苔藓,一个不留神整个人倒栽葱地从假山顶朝池塘直直坠落……
「啊——」听见朱敏石破天惊的尖叫声,忙著找银豆子的宫女们无不应声抬头屏息,却一个个呆若木鸡立在原地瞪眼乾著急。
千钧一发之际……
一条敏捷的蓝影宛若大鹏展翅窜飞上前,扑开的双臂像张牢靠的网,将朱敏抱接满怀,安全送抵地面。
「多谢老天爷保佑!都亏湛大人适时出面抢救!」伶俐饱受惊吓的心险些麻痹,
赶紧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其他的宫女见公主安然无恙,提得老高的心这才舒缓下来,轻松吁口气。
「你……你还不快点儿放我下来!」惊魂甫定的朱敏见自己被湛云紧紧抱在怀里,羞红的双颊赛过天边那抹瑰艳的晚霞。
「喔!」湛云听令,赶紧缩手放开。
「哎哟!」地被摔到地上的朱敏气急败坏狼狈爬起,压根儿忘了要不是他出手搭救,此刻的她准泡在冰冰冷冷的池塘里载浮载沉等待救援。怒气冲冲的她迳拿葱白水嫩的纤指点著湛云俊挺的鼻尖,开骂:「该死的湛云!你竟敢将本宫扔在地
「明明是公主喝斥属下放您下来,属下不敢不从。这会儿,公主怎翻脸怪罪起属下来了呢?」湛云一脸无辜的表情,无异火上加油,让朱敏火冒三丈。
「你……你……」朱敏不甘示弱溜转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搜索枯肠想找词骂人,偏偏情急之下一时词穷。
「这轻轻一摔比起您从假山顶摔下,简直小巫见大巫。」湛云晶亮的眸光折射出一抹嘲弄、促狭跟不以为然,明显挑衅的桀骛态度,让朱敏恼火得哇啦哇啦跳脚。
「你……反啦!反啦!一个小小侍卫居然教训起本公主来啦?敢情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朱敏气得发抖,髻上珠翠乱颤。
湛云淡淡掀了掀眼皮子懒懒瞥她一眼,一副不想跟她一般见识的冷酷表情,掉头要定……
「站住!本宫没叫你走,你敢走?」
「公主!属下直接听令万岁爷,至於……您这位闷到发慌专找下人麻烦的公主,恕属下无暇伺候。」湛云佣懒的语调,在有意无意之间越发激怒她。
「你——放肆!一个听令奴才,居然敢用这种狂惇的口气这种无状的态度跟本宫说话!」敏公主像只被惹毛的野猫,弓起背脊张牙舞爪准备迎战。
「唉!刚才属下不巧路过此地,正好目睹你摔下来,本想袖手旁观好让您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任性公主尝尝寒天落水的滋味。可惜……我乃习武之人,不能见死
不救。」他语带懊恼,言下之意似乎挺後悔出手救了她。
「听你的口气似乎暗示本宫应该对你感激涕零铭感五内?」敏公主反唇相稽。
深宫大内早已传遍湛云眼里除了万岁爷,几乎目空一切,甫听闻时她还嗤之以鼻,认为一名御前带刀侍卫就算有万岁爷背後撑腰,遇上後宫这群金枝玉叶也下得不折腰低头,唯唯诺诺,谁知百闻不如一见,今天她总算当面领教。
「不敢!不敢!举手之劳,毋需挂齿。」他急急摇手,敬谢不敏。
「不!湛侍卫的大恩大德,本宫点滴在心头,不敢或忘。不过,在你离开之前,本宫奉劝你一句话。」
「哦?公主请说,属下洗耳恭听。」湛云唇角勾扬定睛瞅著她,幽邃的黑眸似大海,深不可测。
「山水有相逢。小心别犯在我手里,否则,我会想尽办法整死你!」敏公主翘起下颔斜睨他,娇嗔的俏模样让湛云的心霍地迷眩……
「公主殿下!您放心!属下向您保证,绝不会有那么一天,您永远没那个机会,容属下告退。」湛云摇头醒神,甩掉她迷人的俪影,抱手一揖,昂然阔步走开。
「……」留下张口结舌一脸错愕的敏公主愣在原地。
恐遭池鱼之殃的宫女个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步履仓卒问,无人察觉有一双贼光溜溜的眼睛正躲藏在朱漆栏杆後面,将这一幕从头到尾窥进眼里丰记心底。
前後不过一顿饭光景,万岁爷欲将敏公主下嫁鞑靼国这个消息如一滴清水溅入烧得滚烫的油锅,在宫廷内外霹雳啪啦炸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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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走!撤走!我不饿!我不吃!」锦罗帐中蜷卧榻上闷拥绣衾的朱敏不胜其烦大吼大叫。
「敏公主,您已经一天一夜不食一滴水一粒米,再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的呀!」伶俐一张小脸皱得快打结,苦口婆心劝说。
「饿死中原终归是一条汉魂,总比嫁到番邦当番婆子强。」朱敏丧气回答。
「公主!万岁爷的圣旨尚未下诏之前,事情说不定还有转园余地。」伶俐哄她
安心,好起身用膳。
「转圜?依我看想转圜难如上青天,除非……」她咬唇陷入沉思。
「除非?」机灵的伶俐一见到她这副熟悉到不行的表情,栗栗的心抖得直发毛,恐怖的梦魇又将来袭。因为,依她经验,敏公主总在沉思之後必有一番惊天动地的鬼主意出笼。
「除非……我逃出宫!」朱敏灵光一闪,原本委靡不振的人倏怱精神地掀衾骨禄起身,兴匆匆套上珠花绣鞋下杨。
「嗄?」果不其然,敏公主语下惊人死下休的鬼主意,害伶俐的心「咚」地滑落深渊。
「离宫出走,这个主意下错吧?天啊!我差点想下开饿死!」她碎步跑到食桌坐下来,端碗举箸猛扒几口饭。这……这不吃不喝宁可饿死的话言犹在耳,这会儿她又像饿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咽。
「吃慢点,小心噎到。」要下是伶俐从小伺候她,对她前後下一的脾性早已司空见惯,换作别人恐怕还真无所适从哩!
「我要吃饱睡足才有精神气力逃出宫。」她舀了一匙肉末海参配苦香喷喷的珍珠米饭下肚。
「深宫大内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想逃出宫谈何容易?」伶俐兜头浇她一盆冷水,冀望她清醒清醒。
「仰仗你呀!」她自顾自低头喝汤。思……真好喝!是她最爱暍的百合海棠羹。
「我?!」伶俐惊得头皮发麻寒毛直竖,错愕得拿食指点著自己的鼻子反问。
「不错,是你。」敏公王瞅她一眼,肯定且用力点头。
「我的祖奶奶敏公主啊!您太抬举我啦!伶俐只是一名小宫婢,哪来飞天钻地的本事带您逃出宫?!」伶俐刷白小脸「扑通」一声跪地,叩头如捣蒜。
「你……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公主不把话摊开来说清楚,伶俐就长跪不起。」
「好个刁婢!你要本宫说清楚什么?」
「您说的『仰仗』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这个呀,我记得你曾经在我面前提起你有个同乡进宫当差,是下?」
「您是说小五哥?」伶俐的确曾在个把月前下经意提及此事,没想到无关紧要的闲扯,敏公主却记得一清二楚。
「不管是小五哥还是小六哥,我要你现在就去找他。」
「现在?找他做啥?」伶俐一头雾水。
「问他哪天当值守夜班,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刚进宫当差总是被派守後宫门 。」
「然……然後呢?」不安的恐惧浮上心头。
「後宫门布哨间距较广,树荫又浓密,容易掩护,请他到时候睁只眼闭只眼暗助我们逃出去。」
「什么?!公主!私纵出宫是要被砍头的呀!」伶俐吓得两腿摊软跪下住,跌坐地上。
「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想想看,这一夜下来轮值多少侍卫?!谁也不能确定我们何时逃走,又是哪个关卡失职的,无凭无据谁也下能拿他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