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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静默。

  「你也安歇去吧!」

  「是。」

  第五章

  青山隐隐水迢迢。

  数十只画舫悠悠荡漾在湖光潋滥的太湖,除了船家划水的摇橹声,画舫里传来的净是歌妓抚筝引吭的绕梁歌声。

  湛云抬头觑一眼鼓著腮帮子坐在他对面闷闷不乐的十七,心中十分纳闷,方才跨上画肪时她还兴高采烈聒噪得宛如枝头的麻雀,吱吱喳喳怂恿他叫船家召来歌妓上船唱小曲儿助兴,怎这会儿却满脸不悦?

  唉!女人心,海底针。

  「十七公子!绿袖敬你一杯。」名唤绿袖的歌妓,捧著酒杯笑盈盈依偎过去。

  「哈啾!哈啾!」十七煞有介事连打两个喷涕,「啪嚏」一声,收拢手中的鸟骨摺扇,拿扇柄直指绿袖,说道:「本公子一闻到困脂水粉的香味就鼻子发痒猛打喷于,绿袖,你最好坐离我远一点。」

  十七急中生智胡乱编个藉口推拒,唯恐多情的绿袖一旦投入怀抱,岂不拆穿她女扮男装的底细!

  绿袖闻言一张粉脸青白交迫,扁嘴暗骂:哼!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人!呆头鹅!

  「我听船家推崇绿袖姑娘不但弹一手好筝,更有一副好歌喉,可否请绿袖姑娘为我弹奏一曲?」十七无意惹绿袖伤心,赶紧提出听曲的要求。

  「好啊!那……绿袖献丑了!为公子弹一曲『锦江春望』。」绿袖转嗔为喜忙端正坐姿,勾起十根葱白玉指拨动筝弦,行云流水的淙淙琴音搭配她黄莺出谷般的歌声,如泣如诉唱出——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揽车结同心,将以遣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衷吟。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簪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绿袖痴情哀怨的歌声触动十七芳心深处那根多愁善感的心弦,怨掀水眸瞟向乐得晕陶陶的湛云。

  另一名叫红袖的美艳歌妓对湛云大送秋波,还将玲珑有致的娇躯如藤萝附蔓整副紧贴在湛云怀里,拿纤纤葱指剥了一颗荔枝喂食到他嘴里,嗲声嗲气地问著:

  「爷!荔枝甜么?」

  「甜!」湛云点头笑看怀里的红袖。

  「那爷就多吃几颗啊,瞧爷吃得连唇角都沾上汁液,靠过来点,我帮爷擦拭乾净。」红袖妩媚地勾著红丝帕,眯著媚眼为他揩揩唇角。

  他俩旁若无人公然调情,让正襟危坐在对面的十七纠起眉心瞪得两眼直冒火;被冷落一旁的绿袖则是手托香腮,露骨地横著忌护的眼神打量丰仪俊逸的湛云,打心底羡慕姊姊红袖大定桃花运,伺候到英姿飒飒的俊爷,不像自己伺候的这位公子爷五官漂亮得像个娘儿们,最糟糕的还阴阳怪气一味排斥她,拿她当瘟神看待,一副避之唯恐下及的冷漠态度。

  「湛兄!小弟胸塞气闷,想到甲板透透气,失陪了!」十七气呼呼一甩袍袖,头也不回钻出船厢。

  当她站在甲板上迎著徐徐清风,仰头眺望……蓝天白云舒卷,堤岸杨柳青青,心中郁结的苦闷霎时减轻不少。

  唉!都怪自己一时兴起,想学骚人墨客携美泛舟徵歌逐色。结果适得其反,不但大大扫了饱览湖光山色的雅兴,还憋了一肚子气,倒是让湛云拣了个现成便宜,大享艳福。

  「咳……」湛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後,见她一个人望著浩淼烟波想得出神,不得不清咳了声,将她飘至七重天的思绪兜拢回来。

  「是你呀,你怎舍得离开那位风情万种的美人儿?!」她余怒未消瞪他一眼,脱口而出的话醋劲十足,比半熟的青梅还酸。她骇然揪心噤声,警觉自己之所以快快不乐,肇因於自己打翻了醋坛子!

  「十七,你不要紧吧?」再迟钝的心也不难从她的口气听出来她在吃醋,这个发现令他眼瞳子蓦地二兄,神采飞扬。

  「死不了。」她恶声恶气冷著脸孔回答。

  「是谁向天借胆,敢惹我家公主生气呀?」他嘻皮笑脸地凑上令女人心醉的俊脸,悄声问她。

  「除了你湛大侍卫,谁有这个本事?」她逮住机会挖苦他。

  「我?我惹你生气?不会吧,我乖乖坐在那里听歌晶茗,顺便却之不恭吃了几颗荔枝罢了。」他一脸无辜地喊冤。

  「你跟红袖在众目睽睽之下眉来眼去公然调情,放浪的行径简直……简直败坏

  我大明皇朝的善良风俗!」

  众目睽睽?

  这……这未免太夸张了吧?船厢里头不管横著数、竖著数不就是他们四个人!

  「学骚人墨客风流是你的主意,召歌妓更是你出的花花点子。」他当下撇得一乾二净。

  「好哇!今儿个你是占了便宜又卖乖啊?」十七又是叉腰又是跺脚。

  「占便宜?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占便宜啦?」

  「还想抵赖?拜托喔!你跟红袖厮缠得难分难解,害我的两颗眼珠子看得都快掉出眼眶了。」她夸大其词比手画脚。

  「敢情你没擦亮眼睛看清楚,我除了端茶品茗之外,两只手一直安份守己搁在桌面。」他溜转一对深眸来来回回辽巡她气红的娇颜。

  「是么……」被他抢白一顿,她略显心虚地不置可否。赶紧仔细回想一下,嗯……好像真是这个样,从头到尾都是红袖死皮赖脸巴著他。

  不要脸的红袖!

  「既然你不喜欢红袖绿袖两姊妹,不如……我们叫船家掉头回岸上去?」

  「这……也好。」她点头欣然同意。

  「我马上去吩咐船家掉头回航。」他转身定没两步又回过头来,说道:「十七,甲板上风大,你还是回船厢里,免得受风寒。」他拍拍她的肩膀,这才朝船头走去。

  她痴迷的眼目送他挺拔的背影隐入船厢转角,一颗心翩翮昵躂宛如船桅胀饱的风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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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著微风细雨,策马急奔的两人进入「金陵城」。

  十七骑著白牝马定在前面,湛云则保持半个马身的距离紧跟在後。入宫当侍卫之前湛云曾在金陵住了半年,对金陵一带了若指掌。

  「十七,我们往前直走到东大街匠再右转,那里有一间『悦宾楼客栈』,环境清幽,我们今晚就投宿那里吧。」

  「嗯。」

  天公不作美,打从他们离开太湖就一直下著霏霏细雨。虽然,雨势不大,但撑著油纸伞定在湿漉泞泥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两旁的店铺门可罗雀,异常冷清。

  走到东大街底,十七轻踢马腹指挥白牝马右转时,忽然……

  「救命啊!救命……」一个衣衫褴褛浑身酸臭的小乞儿边跑边嚷嚷,没命似的冲了出来。

  「嘶!」白牝马突遭惊吓,马身直立腾脚嘶鸣,猝不及防的十七眼看著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

  「危险!」湛云像一道闪电迅疾翻落赤驿骝马背,双手由後抱住十七的腰,两个人在地上像驴儿打滚翻了几翻,等两人再站起来时,从头到脚浑身沾满黄泥巴。

  「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乞儿见自己闯下大祸,一张青黄小脸登时吓得灰白,连声讨饶。

  原来是个年纪约莫十一、二岁孩子闯的祸,突遭惊吓的十七除了自认倒楣也不便发脾气。只是,当她从烂泥地站起来时,抬头看见平日神气威武的湛云这会儿居然也摔滚成一尊泥人,她忍俊不住捧腹大笑。

  「哈……」

  「你别净笑我模样滑稽,凭良心说……嘿嘿嘿,你也好下到哪去。」他伸手抹掉下颚的烂泥巴。

  「啊?是么?」爱美的她怔瞪凤眸,低头打量自己一身飘逸的紫绸长衫此刻早已被黄泥水糊得皱巴巴,怪不舒服地黏贴在身上。

  「公子!救我!」此时,小乞儿仿佛见到鬼似的骇睁双目,一溜烟跑到十七身後躲藏。

  「小叫化子!刚才你不是挺神勇的么?怎这会儿变成一只缩头乌龟啦?有种就乖乖出来受死吧!」一个衣著华丽的年轻人,在家丁簇拥之下,大摇大摆堵在十七面前,嚣张地呛声吼叫。

  「你……」十七回过身想询问小乞儿究竟怎么一回事。

  谁知她尚未开口,小乞儿豆大的泪水已决堤,以发颤的声音哀求道:「好心的公子爷,求您高抬贵手救救可怜的小乞丐这条贱命吧!」小乞儿顾不得满地泞泥,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叩叩叩!大磕三个响头。

  「嗳……嗳……小兄弟,别这样!你快起来!一切有我为你作主。」小乞儿可怜兮兮的模样,挑起她的恻隐之心。恁湛云板著泥脸在一旁拼命对她使眼色要她莫要插手多管闲事,她都装作没看见。

  「多谢公子!」小乞儿从地上骨碌爬起,破涕为笑。

  别看这小乞儿年纪小小,但凭著他多年察言观色的行乞经验,他知道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贵公子一定来头不小。否则,无端被人撞摔一身泥,却若无其事笑声朗朗,光凭这种气定神闲的气度,若非出身将侯门第,想必也是宰辅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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