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床上鬼子爱苍白的脸庞,兰洌风心里只有怜爱心疼,他一夜末归,昨天再回到寝帐时,发现的就是蜷缩在床一角颤抖的人儿,正高烧不止生着病。虽然他立刻就找了军医来治疗,但是体弱的她仍是饱受两天的折磨后才退烧脱离险境。
她是他在这世上最不想伤害的人,但为何仍是伤了她呢?莫非他真没爱人和被爱的权利,只能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吗?他不明白,也迷惘了!
她的出现,令他的生活不一样了起来,使他尝到了欢笑、快乐,他不明白自己对她是何种感情,但他了解他不能失去她,他不能没有子爱,他要她,这一生里只要她!
“子爱,子爱……”
轻唤着这陌生的名字,他才发现自己似乎不曾叫过她的名。子爱,真好的名字,爱人、被爱,她就如她的名字、爱——让人如沐春风!
“子爱,子爱……”
兰洌风握着细白的小手,疼惜地再多唤数声,更愿能唤醒她。
“我在这里。”暗哑轻细的嗓音回应。
兰洌风忙看向她的脸,见到了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望着自己。
“子爱,你醒了,还会不舒服吗?想不想吃东西?”兰洌风关切地急问。
鬼子爱伸出被里的另一只手摸摸他长满胡渣的脸,文不对题地说:“我以后不会乱问问题,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别生气了好不好?”她仍是放不下他,所以没用地先低头。
兰洌风的心再次狠狠地揪痛着,有些狼狈地眨眨眼,眨去从不曾有过的软弱动容,轻点下头:
“我不生气,而你要赶快好起来,不准再生病了。”
鬼子爱虚弱一笑。“我也不想生病,生病好难受,又要吃苦药,好可怕!”
婢女又刚好在这时端药进来,兰洌风接过,不得不说:“你该吃药了。”
闻到药味,鬼子爱已经在反胃了,古时候当然没有药丸和胶囊了,都是中药炖出苦苦恐怖的药汤,想到就让她头皮发麻,忙哀求!“我……我可以不吃吗?只是伤风嘛,很快就会自动好的,我不想吃药了。”
“不可以,生病了就一定要吃药。乖,把药吃下,等你病好了,我再告诉你一件好消息。”兰洌风哄着说。
鬼子爱眼儿睁亮,忙问:“什么好消息?很值得高兴的事吗?”
“对你来说,一定是能让你开心的事,不过要等你病全好了我才会说。所以你现在要听话的吃药,来,张开嘴。”兰洌风哄着她,浅浅的笑容里有抹察觉不出的苦涩。
“没有糖吗?”鬼子爱要求。
兰洌风有些失笑,“吃药还要配糖,你还真是孩子心性!”虽然取笑她,但也马上命婢女拿糕点来。
糕点放在旁,鬼子爱才捏着鼻子赶忙吞下药,再吃甜点甜嘴,小脸也由皱紧转为笑颜。这多变的表情让兰洌风怜爱又好笑,忍不住将她抱入怀中温存,贪恋她的甜美。
在他吻要落下时,鬼子爱忙提醒:“我伤风还没好,你会被我传染的。”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兰洌风的唇罩住了柔软的小嘴,她又回到他胸怀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 * * * * * * *
生一次病后,鬼子爱又发现了兰洌风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像他喂药时的温柔,照顾她时的细心体贴,甚至为了哄她休息,他还会说床边故事给她听。若不是亲身遇上,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个冷漠的白发男人能有如此的举动,令她是非常感动;完全忘了他曾对自己的不好。
在这样无微不至的呵护下,鬼子爱的病当然是迅速痊愈了。
“我们要去哪里啊?”他答应要告诉她好消息,但是她不明白说个话为何要往外跑。坐上他的座骑,没有侍卫跟随,他们一起离开营地,往山坡奔去。
“到了你就明白了。”兰洌风策马往上跑,最后在一片草地上停下,他搂着鬼子爱下马,任由爱骑自行吃草。两人来到草地中央,他将身上的披风敞开铺在地上,抱着她一块儿躺下。
“告诉我,你看到什么?”兰洌风问。
鬼子爱偎着他,躺在草地上能望见的只有夜空灿烂夺目的星斗了,近得像是伸手就能摘到般,美得无法形容!
“好漂亮的夜空,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星空,好美啊!”她神往赞叹。
“这是大漠里最美的景致,也是让我能活在这世上的动力。”兰洌风的嗓音飘起。
鬼子爱听不懂,疑问地看着他。
兰洌风眸子望向星夜,缓缓地说起:“我娘年轻时曾是黑风族里最美丽的少女,她有个自小订亲的青梅竹马爱人,不幸的是,她的美貌却引起了我父王的觊觎,但是我娘不喜欢我父王,而我父王为了得到她,就使用暴力侵犯了她,令我娘不得不无奈地嫁给我父王为妾,并且怀了我。”
“只是我娘心里爱的仍是她青梅竹马的恋人,强要她伺候我父王,对她而言是件很痛苦的事,所以在生下我后,我娘就服毒自尽了。这事令我父王非常的忿怒,我娘宁死也不愿和他在一起,让他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屈辱,我父王便将这分屈辱全发泄在我身上。从小,我就被他用残酷的手段教养长大,我不能有喜欢的东西,那会遭到被丢弃的命运,不能有爱的人,被我爱上的人不是被永远驱离我身边就是被杀,我所拥有的只能是孤独冷漠。我父王要将我训练成一个无血无肉、无情无义的绝情战士!”
“训练的手法就是将我和狼关在一起,激发我的战斗力,我若要生存唯有杀死狼,先是从一只狼开始,当我杀了一只后,接着是两只、三只狼。一直增加的狼就代表我的武功不断在升级,直到将赤手空拳的我丢在狼群里,狼也伤害不了我为止,那我就成功了!你不是猜我身上那道深深的疤痕是狼所伤的吗?你猜对了,我身上大大小小的痕迹都是狼爪抓伤的。”
“那段与狼抢生存的日子,痛苦得让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也几乎令我活不下去。那时我奶娘就带我看星空,她说这是世上最美的景致,我就为了这个美景而活下去,每当再见到星空时,就表示我该受的痛苦又减少了一些,没人会永远受苦,所以我终会有不再痛苦的一天。我听从了奶娘的话,夜夜望着星空,祈求苦难赶快过去,我娘死后,我就是被奶娘带大的,奶娘也是世上与我最亲近的人了。”
“可笑的是,我的祈求并没实现,当我父王认为我已经大到不需要奶娘照顾时,竟然要我亲手杀了奶娘!我当然不愿意了,我甚至向父王叩头到额头血流如注,只为请求他留下奶娘的命,即使让奶娘离开我都行,但是父王坚持不肯,为了逼我动手,他让人强灌奶娘喝下剧毒。那毒会让人一时死不了,但却要忍受生不如死的痛楚煎熬,若要使奶娘好过,唯一的手段就是杀了她,当我看到奶娘痛得在地上打滚,哀号声不断,痛苦得直向我求死时,我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屈服地抽出剑亲手结束了奶娘的性命。”
“那个晚上,在灿烂的星空下,我用手一土一土地挖出个洞穴埋葬了奶娘,也就是从那晚起,我的头发全变白了,也成了父亲麾下最好的战士,杀人不眨眼,勇猛、强悍、无情,终于得到了战神的封号。这也是我最该骄傲的事了,哈……”他发出冷凝阴沉,令人惊惧的冷笑声。
鬼子爱全身的寒毛全竖起,骇然地呆瞪着兰洌风,好……好残忍的事,太凶残了!
兰洌风见她吓得说不出话来,自嘲地撇撇嘴:“这就是你一直想明白关于我的白发、我身上伤痕的答案,也是我答应要给你的好消息,我这个人是不是很残忍、很恐怖呢?或许我娘在我出世时就应该杀了我,不该让我活下来危害世间,如此你也不必为了百灵族的生存而要百般委屈自己地跟着我。只是既然作了我的人,我就不许你离开,你自认倒楣认命吧!”他讥嘲的语气里是浓烈的自我厌恶和怨恨!
“不是,你不是!不可以这么说,不可以!”
鬼子爱小手快速地封住了兰洌风的嘴,激动地反驳:
“我不许你这么说,你不残忍,也不可怕,凶恶的人是你父王,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他好可恶,好可恶!那人不配作你父亲。你受了好多苦,受了好多的折磨,你不……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苛待,上天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受罪吃苦呢?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洌风,洌风……”紧紧抱着他,她伏在他颈旁不能自主地哭着,为他非人的遭遇,也为他孤苦凄惨的人生,更是因为对他的心疼。他所受的苦,她感同身受,因此心如刀割,教她哭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