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唇涂上黑色的唇膏;加上金黄色与头发相称的腮红;银、紫、红三种颜色渐层漾开的眼影,她那张脸已经精采万分了,但还不够,她穿的衣服更有看头。
上衣是一件银色皮背心,用小刀割了很多洞,上面挂满铁链子、回纹针、CD唱盘,很标准的重金属。下身随便用一条餐巾围起来在腰部打个结就是裙子了,最可观的是她脚下那双几达四寸的恨天高,金色的耶!
他赶紧把头低下去,回避她的视线,再和她对看下去,难保下一秒钟,他不会躺在地上,笑成一只翻身乌龟。
他不敢看她!青樨很高兴地发现,她真的吓著这位东方公子了,不枉费她牺牲色相到此地步。
就说嘛!这种富家哥儿、执袴子弟的智慧一定比一只猪高不了多少,也许比猪……哦!不,她想起来东方柳邪的基本资料里清楚写著,二十一岁的他已经拥有五样硕士学位了,他在拿学位这方面倒是个天才。
所以,应该这么说,东方公子的智慧或许比猪高,但他的胆量肯定比不上一只老鼠。
「你好吗?」青樨伸出手。「原来你就是东方柳邪,东方爷爷的孙子。我们都有一个非常无聊的爷爷。」
「是!我是东方柳邪。」他一本正经地抬头挺胸,脚跟并拢,只差没鞠躬行礼了。否则青樨会以为她是他的顶头上司,也许该叫她那个没大没小的美女秘书来看看人家的礼貌,叫她知道什么是「尊敬」之道。
「邱青……紫茉。」差点露馅。他们两手交握,青樨接触到一只粗厚、有力的温暖手掌,上面还长著茧。东方公子需要做什么粗活儿吗?否则他的手掌为什么会长茧?
「你……你好。」他看似紧张,实则正暗中打量她的反应。掌中的柔荑不似众家千金小姐们那般细腻柔情,有些粗,却充满劲道,是双工作的手。
她外表冶艳、作怪,像极在道上混的太辣,专职帮老大暖床的情妇。可是她有一双深邃如海的水眸,每一个人都可以伪装自己的外表,只有眼睛假不了。
她的眼光澄澈纯净,甚至漾著满满的正义感与善良,偶尔闪过的灵黠光芒,总带著无限的生气与智慧。
这女孩是聪明又可爱的,也许她还古灵精怪,否则不会有今天这种装扮,突然他觉得她很有趣,而且他们心灵相通,都想伪装出一副拙样吓跑对方,这实在是太好玩了。
「游戏人生」二十一年,做任何事都不用尽心力的东方柳邪,今天,破天荒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用心去「玩」的想法。是她,「邱紫茉」勾起来的。
对於他闪烁的眼神,有一瞬间,青樨感到慌张。她收回手故意忽略他审视的眸光,尤其透过厚厚的镜片,这种审视更是惊人。
不过她不认为这个「俗」不拉叽的书呆子有什么了不起,一定是眼光经过镜片折射的关系,才会令人震栗。她迳自将心中若干的疑惑归咎到眼镜上,这样她的心情才能平稳些。
「我们要一直待在门口聊天吗?」她抛过去一记勾魂媚眼,要扮荡妇,就得装得像,她可是名尽责的演员,就像她假扮「紫茉」一样,没有人会看出她的伪装。
她那票野心亲戚不能,东方柳邪自然也不行。
「哦!好……好好好……」他一连几个「好」,拚命点头,只差没将脑袋给点断。既然他今天是扮「书呆」,被「荡妇」欺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他也要尽责不是吗?这是游戏规则。
「那么我们进去吧!」她伸出纤纤玉手,涂著紫色蔻丹的长指甲轻轻刮过他白嫩的脸皮,再送过去一记飞吻,够把书呆子迷得失魂了。
「是,进去。」他僵著身子,几乎是踢著正步领前走进大门的。演得够呆了吧?不过抢先前行却是为了给门房小费,以确保身後那位惊世骇俗的大小姐得以顺利进门。
两位主子进门後,留在後面的大保镖和小秘书不约而同各自奔到角落去大笑一番。天啊!这是他们跟著主子多年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主子出这种糗,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太习惯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所以柳邪和青樨并不觉得自己的怪异有多么了不起,即便是把「圆山饭店」庄严肃穆的会议厅变成可笑的马戏团,他们依旧恰然自得,这种行为是否有些可耻?
「东方先生目前做何消遣?」青樨应景地点上一根菸,不忘对每一个经过身旁的男子抛媚眼。
其实人们不该贬低荡妇的,瞧瞧她,不过上戏两、三个小时,就觉得眼睛快扭到了,那么那些以此为职业的神女们,她们日日、时时必须展尽风情、大抛媚眼,却还能保持美丽笑容送往迎来,令人不得不赞赏她们拥有过人之处。
柳邪轻拭额前的冷汗,结结巴巴地回答:「读……读书。」
只隔著一张桌子的近距离,他可把她观察得仔细了。她不是已经二十岁了吗?
只比他小一岁,可是她看起来好小,如果没有那双恨天高,她应该只及他的肩膀。她露在衣服外的肩颈线条非常纤细、娇嫩;涂著黑色唇膏的嘴唇有著相当完美、惑人的唇形;眼珠子很黑,不是东方人那种似褐非褐的颜色,是极端强烈的黑、白对比。
他还发现她有一种冷然的气质,只针对他,她对他的印象真的这么差劲?如果是,唉!这可怜的女孩,她要倒大楣了。他是很喜欢多管闲事的,美其名为「热心」。往常什么事都不在意的时候,即便原子弹在他身旁爆炸,他也不会多看一眼,但她勾起了他的兴趣,尤其他又根深柢固地认为让女孩子欢欣是他的天职,他就会死死地黏上她,当然他不会闷死她,不过她决计甩不开他就是了。
「哦?」她实在很坏,明明他已经吓得冒冷汗了,她还是想逗他。「光是读书不会很闷?有没有交女朋友?」
「没……没有。」虽然他有很多女性朋友,但女朋友,没有。事实上在没遇到她之前,他甚至以为自己不会交女朋友,他不喜欢惹女人伤心,知道有很多女人爱他,只择其一,会令许多人哭泣的,这种缺德事他不干。
当然也不是说就这样爱上她了,只是有一股想玩的冲动。其实他若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理性与天才,应该会了解到,失常就是沦陷的前奏了。
「这么说来,你一定还是个……」她低下头,假装暧昧地卖关子。
「什么?」他在肚里偷笑得抽肠。老天!她还真敢说?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童子鸡啊,你是不是?」这男人有够拙,也许再吓他几吓,他会直接晕倒了事也说不定?
「什么是童子鸡?我不属鸡啊!我属虎。」他要测验她能够做到什么程度,这样他才能决定该花几分心思去玩这个游戏。
「处男。童子鸡就是处男的意思,你没听过吗?」他看起来真的很拙,可是拙得太过分,就有点奇怪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到不安。
「啊!」他脸红脖子粗地张大嘴巴,两片嘴皮子抖得像要掉下来似的。结结巴巴好久,才细声细气地轻道:「妈妈说……那个结婚前……我……不可以做……那个……」
该感动不是吗?二十一岁的处男。如果他能机灵一点,她想她会欣赏他的。可是他太单纯了,不论是配紫茉或她都不合适,要与邱家结亲的男子,是不能太天真的,否则下场将是比死还凄惨。
有时候,她是很讨厌祖父留下来这个「邱氏」的,祖父的经营方针是完全的权利集中,管理阶层永远只准「邱」姓家人进驻,外姓人等闲不得过问,祖父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持家业万代不衰,殊不知自家人打起仗来,那才叫悲壮。
算了!她摇摇头,现在不是说愁的时候,既然「书呆子」在东方家被保护得这么好,他就应该继续接受保护下去,她不要他卷进她的战争里,也算是还「书呆子」一场相识之缘吧!
「是吗?这样真是太可惜了,姊姊本来还想教教你呢!你是处男,可以收一个大红包哦!」
「我……我……我……」老天!「姊姊」,亏她说得出口,他不得不反应激烈些,以回报她的牺牲彻底。
如愿地,她又将他逗得尴尬难安了,可是心情已不若刚开始那般兴奋,对付比自己差太多的对手,胜之不武,她不大想玩了。
「我……我不可以……妈妈会骂。」隔好久,他才把一句话说完。若没意外,他读得出此刻她眼中深藏的是怜惜与愁苦。这两样情绪都是因他而来的吗?为什么?「怜惜」他或许了解,可是「愁苦」……
「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时妈妈长、妈妈短的,真无聊!」她撇撇嘴,掩不住心里直往上冒的酸意,如果母亲还在世,她是否也会被保护得这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