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不是那种会为了儿女之私而坏了大事的人!
他的杀机一闪而逝,但萧彤注意到了!
「莫大哥,你想杀我吗?」
她问得莫宁发怔,他想杀她吗?当然不,否则他不会为了保护她而受伤,但是他能不杀她吗?他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妳知道得太多了!」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暴露在危险中,他愿意以性命为赌注,赌萧彤不会出卖他。但是现在,他必须维护公主、维护一手栽培他的鬼门关,他赌不起,因为他没有输的本钱。
「她那么美,你当然要维护她的。」
美丽的女人通常都很骄傲,至少对自己的容貌很骄傲。萧彤当然是个美人,但阴司公主的美丽却让她自叹弗如,若将阴司公主比成枝头上的凤凰,她就是泥地里的雉鸡,相形黯然。
怪不得莫大哥看她的眼光从来不带情思,就算他与阴司公主没有男女之情,看惯了阴司公主那样的美人,她的美貌自不足以令他动心。
她沉溺在方才的震撼中,所以她无法理解莫宁必须保护阴司公主的理由,仅只是忠心,下属对上司、对组织的忠心。
莫宁从未看过这样的萧彤,她只该属于阳光,属于欢笑,而不是眼前这般心碎神伤,凄苦哀怨。
但他的剑还是出了鞘。
他必须如此,不为自己,而是为了公主、为了鬼门关,不管再怎么不愿意,他都必须杀了她灭口。
萧彤看着夜色中闪动的森冷剑光,突然自暴自弃起来,如果她不能和心爱的人厮守到老,她宁愿死在他的剑下。
「那么,你杀了我吧!」
泪水下住地自她的眼角滑落,好似一线激瀑冲进他的心田。
「我只想知道,日后你会记得我吗?」她轻轻地问。
莫宁不答她,长剑架上了她纤细如天鹅的颈项,但是他的手在抖,从他记事习武以来,他从不知道他执剑的手竟会颤抖。
萧彤当然感觉到剑身的颤动,她直视着莫宁的眼,幽幽一笑道:「原来你对我还有几分不舍……」
萧彤的笑靥更深,泪水也掉得更凶,只是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定定地、深情地凝视着莫宁。
不管他有没有喜欢过她,至少,他的不下了手已经说明了她的特别,他是个杀手,却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对不该心软的人心软了!
她的声音带着诡异的释然:「但我不想令你为难,莫大哥,我是这么喜欢你,以致无法看你受苦……」
她的指尖轻轻搭上了他的剑身。
「我希望你永远记得我。」
然后,她指尖用力,引着剑身割向她的咽喉。
她的举动让莫宁肝胆俱裂。曾经,他亲眼看着他最亲爱的娘亲遭人虐杀,如今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又再度袭来。
他不想杀萧彤,一千一万个不想!
他以为他可以狠下心亲手杀她,却不料他连她「好心帮忙」的自戕行为都无法忍受。
不要说是看她死,他根本见不得她有半点损伤。
剑是他的,岂容得萧彤作主?长剑向外一划,萧彤顿觉指间一空,一线流光斜曳而去,他剑已离手,插在丈许开外的草丛中。
下一刻,她已在他怀中。
和那日当街遇袭时同样结实温暖的怀抱,却似乎有些许不同,他的双臂如同铁箍般圈围着她,彷佛宣示着……占有?
快得令她来不及反应,他的唇印了下来,在她柔嫩如花瓣的双唇上辗转,灵巧的舌长驱直入,技巧地挑开她的牙关,需索着她口中的蜜津,逗弄着她不知所措的小舌。
直到她柔软的曲线全无间隙地依附着他,莫宁备受惊骇的心才渐渐平复过来。她还好好的,毫发无伤地在他怀里。
她青涩而热烈的反应更给他莫大的鼓励,他吻得更深,唇舌交缠间,他的心逐渐平静。
母亲死后,他的心不曾享受过这样的平静,仇恨如烈火般不断烧灼他的心,片刻也不得息,所以他疯狂地练武,疯狂地蓄积复仇的力量,而他的心仍记挂着大仇未报,日日躁动不安。
后来他的武功小有成就,他开始接任务,为钱杀人,当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他剑下变成冰冷的尸体,他的心益发不安。
这或许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但他却无法选择。他也曾在醇酒美人中寻求安慰,但却只得到更大的空虚。
直到如今,是他怀中的女子让他的心安定下来,就像飘泊四海的孤帆终于找到可供停靠的港湾……
萧彤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双臂虚软地攀着他的颈项,莫宁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但他双臂上的力道不曾放松,彷佛他怀中的女子是他最珍贵的宝贝,他不容别人觊觎,更不许她逃开。
几乎站不住脚的萧彤伏在莫宁怀里喘息不已,感受着他胸膛同样剧烈的起伏,耳里听着他同样急促的心跳,她不自觉地泛起一抹微笑,原来他的心中也有她,这个想法让她的心飞扬起来。
莫宁似是自语,却在她耳边低喃,声音里带着震惊,也有烦恼。「天!我该拿妳怎么办才好?」
他的震惊可想而知,他对萧彤的感情之深,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曾几何时,她对他已如此重要?
只是冷静理智毕竟是他的本性,一度泛滥的情潮渐褪,他不得不去想这一吻的后果。
以他对萧彤的了解,她不会坐视他怀恨周荟仪而对凌家报复,但复仇却是他重回风花雪月楼的唯一理由!除非一方愿意让步,否则他们将无可避免地发生冲突,但,他知道萧彤和他一样固执。
除此之外,鬼门关却是更大的难题,被踢出鬼门关会有什么下场?他不知道,或许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曾看过有些前辈一夕之间消失,从此再无消息。
虽然他从没问过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但他可以想见,对杀手组织而言,保持隐密都是第一要务,当然不容许有人脱离,想离开人间的鬼门关,恐怕会进入地府的鬼门关。
一旦大仇得报,他死亦无憾,可是萧彤呢?
现在要放开她也太迟了!而且,他也不愿意。
然而一想到阴司公主,想到幽冥三姝,还有鬼门关中的其它好手,他竟忍不住背脊生凉。
他固然是个很好的杀手,但在鬼门关,他并不是最出色的那几个,如果公主决定要杀他,他唯有闭目就死而已。
但,萧彤呢?
「大哥,」萧彤细细怯怯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到风花雪月楼来?」
她心中早认定了这个男人,所以她想要了解他的一切,虽然他和姨娘有仇,而且是不共戴天的杀母之恨,这注定是他们之间的难题,但只要有心,他们总可以想到办法共同面对。
而她对他的称呼又更亲近一层,虽然只是省去他的姓氏,但小的时候,她娘对她爹的称呼也是叫大哥。
又来了!莫宁不由得苦笑,她果然天生好奇心重,才从激情的混沌中清醒,就开始东问西问。
「大哥,你……真的叫莫宁?」
这是她改口的另一个原因,搞不好莫宁只是个化名,他根本就不姓莫,她再莫大哥长莫大哥短是要叫谁?
「这个名字,我用了十八年。」
他的答复让萧彤一怔,他可不只十八岁,那么十八年前,他叫什么名字?他又为什么要改名字?
是因为姨娘吗?
「在十八年前,我叫凌飞。」
也姓凌?萧彤若有所感,这恐怕不是巧合,十八年前的他,应该也只是个小孩子吧!一个小孩没事改名换姓做什么?
「那姨丈……姨丈是你的……」
莫宁叹了口气道:「我是他的长子。」
萧彤很聪明,转念便想到姨娘比娘年长十岁,她和凌翼却是同岁差几个月。婚后多年却膝下无子,姨丈难免在外金屋藏娇,而姨娘的个性不可能忍气吞声,悲剧或许由此而生。
想是姨娘杀了他的母亲,以致他流落江湖,历尽诸般辛苦,所以他如今是要报仇来的。偏偏他又打不过姨娘,只好潜入风花雪月楼,设法博取姨丈的信任,再伺机暗中搞鬼。
「那是你的母亲姓莫了?」
他既遭剧变,从此改从母姓,也是情有可原。
「我娘不姓莫,她姓何,是风花雪月楼唯一的二夫人。」
萧彤一怔,不禁纳闷,他母亲既然有名有份,自是经过姨娘同意才娶进门,姨娘何必杀她?且又为什么会饶他不死?
不待她继续发问,莫宁已主动解开她的疑惑:「周荟仪仗着丈夫远行想要除去我们母子,我运气好被鬼门关的人救了,所以我拋弃了从前的身份,改名换姓,过我自己的人生。」
这个讯息比莫宁是杀手更令她震惊,姨娘是那么慈祥和蔼的长辈,怎么会做出这般心狠手辣的事?姨娘既是正室,大哥也得叫她一声「娘亲」,她怎能忍心向一个叫她娘亲的孩子痛下杀手?
莫宁摇头苦笑道:「妳难道没发现我会使『飞虹剑法』?这是周家不传外人的绝学,妳怎么就不好奇我从何处学来?」